為人父母的,總想著給子女鋪好路。可現在看來馮葵有其想法,壓根輪不到他來操心。雖說心裏頭有些怪怪的,可也是樁好事。
如此,可就欠了黑夫個人情!
……
……
丞相府。
李斯捧著簿冊,正在檢查李鳶的課業。他捋著胡須,拋出一個個難題,李鳶皆是對答如流。又詢問治國之術,李鳶同樣也有其見解。聽其言似是以法為主,儒家為輔。
“甚好。”
李斯放下簿冊。
燭火搖曳,映照出他滿是皺紋的滄桑老臉。李鳶站在前方,望著父親疲憊的模樣,也是暗自歎息。黑夫原本讓其學習農桑,隻是他實在不喜。後來黑夫也就沒再強求,而是讓他跟著張蒼學習治國之術。
李斯自從來至秦國後,便是如履薄冰。他終究是楚人,隻能努力施展才學往上爬,好不容易才有今日地位。所以對子嗣的教育很是看重,像李由就相當出色。隻是李鳶幼時,他已官至廷尉,實在是無暇顧及。
“昔日為父教你律令,你卻不肯學。”李斯放下書籍,不解道:“為何去了學宮後,卻又突然學了?”
“父親不懂。”
“……”
李鳶背過身來,抬頭四十五度角看著房梁,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望著少公子和馮葵皆有了方向,兒也為他們高興,可心裏卻又有些落差。”
他這就是典型的既怕兄弟生活苦,又怕兄弟開路虎。原本都是鹹陽三害的,可別人現在都是模範生,隻有他連個目標都沒。
黑夫讓他務農,可他實在不擅長。那晚他找黑夫聊了許多,想要知曉未來的方向。黑夫當晚沒說什麼,第二天早上就帶著李鳶去了馬廄,還讓他挑匹好馬。
李鳶挑的是眼花繚亂,最後是終於領悟,感慨道:“先生的良苦用心,鳶都明白了。先生是要告訴鳶,人生道路上會有諸多選擇,所以要耐心觀望慎重決定?”
“我是說你挑你馬呢?”
“……”
小豬馮葵是不喜爭名奪利,並不能證明有多高尚,純粹是不感興趣學不來。但國家運轉,需要有諸多官吏。也要有政治權謀家,為國家製定發展道路。既然他有法家的基礎,何必要邯鄲學步呢?
“嗬……”
聽李鳶說完,李斯難得一笑,緩緩道:“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荀卿也曾言澤人足乎木,山人足乎魚,農夫不斫削、不陶冶而足械用,工賈不耕田而足菽粟。故虎豹為猛矣,然君子剝而用之。農農、士士、工工、商商,一也。”
最初的士農工商並非後世的論資排輩,而是逐步演化。早期周文王也曾提到:士大夫不雜於工商。李鳶家學淵源,有著充足的資源從政。可他卻因為馮葵胡亥的緣故,就覺得很丟臉,實際是因噎廢食。
道理其實很簡單,黑夫隻是簡單一說他就明白。痛定思痛的李鳶便決心學習治國之術,拜師於張蒼。學宮內彙聚百家名士,李鳶也經常去旁聽。聽著他們互相辯駁,也是受益良多。
“先生也是此意。”李鳶抬手作揖,輕聲道:“先生還說,隨著秦國疆域不斷擴大,需要諸多官吏治理地方。好的秦吏能造福當地,令黔首衣食無憂。若是遇到昏庸無能的秦吏,則會讓黔首苦不堪言。”
“嗯。”
李斯輕輕頷首。
見李鳶有此想法,也是相當滿意。他對李鳶其實沒有太高的要求,隻要他少闖些禍,他就已知足。現在李鳶步入正軌,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
“學宮內都是願意學的嗎?”
“也有些不肯的。”李鳶撓撓頭,“隻不過有武成侯坐鎮,他們也不敢鬧事。學不進去的,便會交由武成侯。讓他們練習武藝,學些排兵布陣的本事。”
“倒是物盡其用。”
李斯頓時一笑。
黑夫找王翦坐鎮,實在是找對了。王翦對這些稚童可不會手軟,但凡不聽話的,直接以軍法從事。別的人可能還要忌憚稚童背後的勢力,可王翦是無所畏懼。用王翦的話來說,就是塊爛泥也有其用處!
“現已夜深,回去歇息吧。”
“兒準備明早就回去。”
“竟如此著急?”
李鳶認真點頭,解釋道:“今日不為,明日亡貨,昔之日已往而不來矣。以日治者王,以夜治者強,以宿治者削。兒已浪費太多光陰,自當從此時此刻珍惜。”
“善!”
李斯點頭讚賞。
他是萬萬沒想到,黑夫所建山河學宮竟然真有教化的本事,連帶著鹹陽三害都能轉變。鹹陽城令人頭疼的紈絝,現在是都有所改變。等再過個三五年,他們都能為吏。
到那時,黑夫豈不是桃李滿天下?!
放眼秦廷,都將是黑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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