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周昌駕馭三馬大車行於官道,後麵還跟著數輛馬車,握著韁繩的手都在哆嗦。他現在已知曉一切,為皇帝馭車能不緊張嗎?
聽著車內談笑風生,他對黑夫是愈發佩服。都已知曉皇帝身份,卻還能百無禁忌。其實他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黑夫這位置總有諸多身不由己。
“哈哈哈哈——”
秦始皇爽朗的笑聲傳出馬車,扶蘇騎馬跟在旁邊,相當不是滋味,總覺得怪怪的。他應該在車裏,不應該在這裏……
“嶺南當真如此有趣?”
“肯定啊。”
黑夫笑嗬嗬的介紹道:“有些事說不清,還是得親自看過才能體會到。您老是沒瞧見番禺人吵架,拎著對方脖頸咩啊咩啊的,喜君便稱當地為羊城。子都與我去嶺南時,他因為誤食野果竄了三天。睡覺時遇到隻老鼠足有狸貓那麼大,嚇得他從榻上滾了下來,還嚷嚷著說是成精了。”
“嗬嗬……”
聽著這些趣事,秦始皇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嶺南的事他也有所耳聞,但他還從未去過嶺南。昔日東巡時曾經南下,隔江眺望五嶺也是讚歎其雄偉。當時他就下定決心,必要在有生之年吞並嶺南。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要南盡北戶。
現在,他做到了!
“您老要是感興趣,今後完全能找機會去趟嶺南。”黑夫笑了起來,“這兩年還不行,得先搞建設。等水路新道徹底打通,屆時咱們便能乘舟下江南。”
“朕很期待這天。”秦始皇望著黑夫,笑著道:“自你上任內史丞後,便開始大刀闊斧的改製。各地馳道皆被增修,令商賈車駕能順利通行。靠著收取關稅和過路費,便能維持住。”
“主要是生產力的提升。”
“嗬。”
“驪山刑徒被充為工隸,或被免為庸耕者,為縣耕種。人力急速增長,帶動了工業農業飛速發展,以此反哺商業,行成良好的經濟循環。國力提升,便能支撐起諸多偉大的製度。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百姓當家則力農工,士則學習法令辟禁……”
黑夫是侃侃而談,他始終主張農工並行,輔以商術。先增加國力,支撐秦國的各大工程,同時盡量減少對民間的影響,以此收取民心。再往後便帶動秦國工業發展,起碼要讓百姓受利。
秦始皇認真聽著,也很感興趣。馳道耗費成本極大,原本是他用來巡視各郡縣的。隨著秦國疆土快速擴張,他的詔令也要快速下達。各郡縣有何要事,都得以最快速度傳至鹹陽由他決斷。
但是黑夫卻做出改變,在馳道旁增修商道,用以商事往來。這當然是僅限於關中範圍內,因為鹹陽支撐的起商業。至於其他地區,黑夫這套操作根本就起不到效果。
伴隨著歡聲笑語,車駕很快便已抵達至涇陽。沿途客舍皆是煥然一新,門口還有隸妾負責招待攬客。能瞧見不少商賈就近歇息,準備次日再至鹹陽。
看著揚起的市旗,秦始皇則很好奇,忍不住道:“朕記得,上回你義賣時似乎還沒這麼多客舍,怎麼現在這麼多?”
“甭提了……”黑夫麵露無奈,“原本涇陽靠著農家樂,還能反哺當地黔首。我想的是帶動他們發展,讓他們有點存糧。可來涇陽的遊客未必都是好人,有些人就喜歡占便宜。涇陽人都很淳樸,他們會盡自己所能的去招待賓客,將他們當做自己人。可有些人是不占便宜就覺得吃虧,非得提出各種要求。這也就罷了,還有的人見家中妻女貌美便起了歹意的……”
“混賬!”
秦始皇頓時大怒。
還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犯事的?
黑夫無奈抬手,歎息道:“您老也不必介懷,這種人終究是少數。但一傳十十傳百,很多農戶便都不願意再接待。被逼無奈下,我隻能增修些客舍。”
“如此也好。”
秦始皇輕輕點頭。
他對涇陽始終是都比較放心的,關於涇陽的很多文書都不會去查看,而是直接交由葉騰處理。涇陽的犯罪率本身就低,沒多少需要關注的地方。
車駕穿過散落的裏閭村寨,便已經能瞧見建設起來的山河學宮垣牆。上麵可都鋪滿了碎貝殼和尖刺,沒準備道具就翻牆的,隻會被紮的滿手血。
“山河學宮,還在擴建嗎?”
“就沒停下來過。”
黑夫無奈一笑,“您老是不知道,現在師生數量是越來越多。聽聞百家大賢雲集,不知多少人是前來投奔。還有的則是先生拉來的好友,幫著教導稚生。您老是有所不知,這學宮就是個無底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