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一過,大景朝步入四月天。

寶平府,鬆陽縣,雲溪村。

早起就聽到喜鵲叫的沈婆子坐在臨窗炕上描鞋樣,順手從針線簍子裏拿過黃曆翻了翻。

嘴裏小聲嘀咕道:“按理說,序哥兒高中狀元的消息都傳回來這麼久了,他自個兒也該來封家書才對。”

對麵已經足月的蘇玉婉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微微笑著:“娘,京裏不比咱們鄉下,相公高中狀元,有的是人情世故要打點應付,一時顧不上家裏也是有的。”

“對對對,是我心急了。”

沈婆子一聽,眼角的皺紋笑深了幾分。

自打兒子沈序高中狀元,沈婆子進出都能聽到村裏人喊她一聲“老夫人”。

可把她腰板都給喊直了。

她左盼右盼,就盼著兒子能來封家書接她們一家上京,好讓她把這“老夫人”的名頭坐實。

怎料黃曆都快翻褪色了,京裏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傳來。

沈婆子是個急性子,越等不到就越急躁,腦子裏亂糟糟的想了一通。

相比之下,倒襯得對麵的蘇玉婉格外淡定。

她是沈家的童養媳,從小就伺候著沈序長大。

這些年為了供沈序讀書,她學會了小商小販的生意經。

為了節省開支,蘇玉婉不敢租鋪麵,走街串巷賣吆喝是家常便飯。

有時為了給他買一支筆一塊墨,她得從家裏裝上一罐鹹菜,啃上半個多月的糙麵饅頭。

不敢病,不敢倒,就怕一病一倒,銀錢跟不上往書院裏燒。

好在她這些年的起早貪黑沒白瞎。

沈序高中了,還是能讓祖墳冒青煙的新科狀元。

想到這些,蘇玉婉唇角微微往上翹了翹,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

沈序是在去年跟她圓的房,之後因為要專心考試,就一直住在書院裏,直至上京春闈。

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自己即將當爹。

就算沈序這會兒來了信,以蘇玉婉的狀況也沒辦法馬上上京。

要上京,至少也得出了月子。

蘇玉婉並不著急,她養了這麼多年的相公,人就在那兒,又不會跑。

終歸早晚是要團聚的。

眼下最緊要的,是安心等臨盆,到時去了京裏,給他一個驚喜。

婆媳倆正說著話,院門口突然傳來小姑子沈寧激動的聲音:“娘、娘你快出來,大哥來信了。”

沈婆子一聽,忙抬頭往窗外看,果然瞧見女兒手裏捏著信。

她不禁喜出望外,笑道:“怪不得一大早就聽到喜鵲叫,果真是有喜事。”

將手裏的鞋樣隨手往炕桌上一丟,沈婆子回頭吩咐蘇玉婉,“你挺著肚子別亂動,我去瞅瞅。”

大孫子眼看就要出生了,兒子也來信了。

雙喜臨門,她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再生出點糟心事兒來。

滿懷激動地下了炕,沈婆子伸手去打門簾。

原本安靜坐著的蘇玉婉突然皺起眉,肚子傳來的陣痛讓她幾乎坐不穩,一隻手撐在旁邊的炕櫃上,肩膀半靠著。

“娘。”

在沈婆子出門之前,蘇玉婉艱難地開口喊出聲。

沈婆子驚了一跳,才邁出去的左腿急忙收回來。

“玉婉,是不是要生了?”

蘇玉婉忍著疼嗯了一聲。

“快快快,快躺下。”

沈婆子急忙扶她去裏屋床上,把高高的枕頭抽開,讓她平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