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恒安趴在囚籠裏，艱難地側眸，看見了少女絕情離去的背影。
切實的痛楚和岩漿般的恨意，仿若將他整個人都絞成了肉泥，他的唇角止不住地流出血來，周圍人類那似是憐憫的眼神，更是讓他想要將整個世界都挫骨揚灰。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量度。
“那就是時家的那個妖怪嗎？”
“天啊！他居然有三隻眼睛！”
“好可怕！離他遠一點！”
“怪物都該死！”
“娘，這隻猴子好大啊！”
“他真的是時小姐的哥哥嗎？時小姐長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他……他這比山豬都嚇人……”
伴隨著腳下的搖晃，周圍開始不斷有厭惡、恐懼、好奇、憎恨的言語傳來。
時恒安的眼睛裏也慢慢流出血來。
但即使這樣，他也沒有閉上眼睛。
“砸他！”
“惡心死了！”
“打死他啊！”
搗亂的人群被侍衛攔住了，但是聲音是攔不住的。
時恒安全聽見了。
一句也沒有漏洞。
紅色的火焰自手心燃燒，也許是一秒，也許是一小時，席卷了他整個身體。
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仰頭高嘯了一聲，漫天的火焰，從囚籠中溢出，囚籠瞬間化為了灰燼。
“啊——”人群發出驚恐的尖叫。
但是時恒安卻沒有看他們一眼，他的身影頃刻間消失在原地。
……
安排了侍衛走劇情點後，時霧清轉身，往府內走去。
風已經變小了，但空中漸漸升起濃霧，溫度也更低了，不知道晚點是否會有雨。
她走著走著，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早說了多穿點。”小兮涼涼道，但與此同時，一股熱量從它身上，傳遍了時霧清全身。
時霧清彎眸：“謝謝小兮。”
剛剛出屋時，她就感受到冷了，但是因為要卡在男主獲得力量之前，完成時間要求在“淩晨”的劇情點，她就沒有再回複穿衣服。
因為男主強大的太快了，她不得不提前完成這個任務，因為如果再等到劇情中的那個時間點……那她根本完成不了這個劇情點。
時霧清沒有讓丫鬟跟出來，所以此刻周圍隻有她自己一個人。
她提著燈籠，慢慢向前走著。
晨霧讓四周都泛著濃鬱的白，邁出去的每一步都好像會踩在雲朵上，然後再從從萬米高空摔下。
府中某些房屋已經有了燈火，時霧清抬頭望去，風把她的長發卷起，她的眸光明淨，且虛無。
小兮化為人形。
白發少女偏頭，她能感覺到身邊人的體溫，但不知為何，在這個被濃霧覆蓋的清晨，她卻覺得，名叫時霧清的少女，是那樣的遙遠。
遙遠到，好像隨時會化作這白霧的一部分，消失在大千世界中。
“小兮，怎麼了嗎？”
人類小姐看向她，半邊容顏隱在燭光照不到的黑暗裏。
“你不開心。”小兮淡淡地說。
“咳咳……”她似乎不太舒服，用袖子掩住口鼻，咳嗽了兩聲，才有些沙啞道：“我沒事……總會沒事的。”
小兮不太理解這話的意思，她隱約覺得，這話並不是隻有表麵的意思那麼簡單。
但是究竟是什麼意思，也許她要以後才能明白。
“是因為時恒安吧。”小兮已經知道那個大家口中的“怪物”的名字是什麼了，他是自己的同類，是妖族，但小兮不在乎。
比起對方的受傷，還是對方每次受傷時，所引起的眼前人的傷心，更讓她有情緒波動。
時霧清笑了下。
小兮知道她不願多說，換了話題：“我幫你提燈籠。”
時霧清遞給她。
小兮接過。
大霧中，可見度逐漸降低，這條路仿佛沒有了盡頭。
白發兔耳的小妖提著燈籠，黑發薄衣的小姐跟在她身後。
小兮慢慢有了一種安定感，她想，日子要是永遠這樣過下去，不回到族群，也沒什麼。
她們向前走著。
在更高維度，係統沉默地看著兩人。
“我沒事……總會沒事的。”
時霧清的話，小兮可能會以為是在說，事情總會好起來。
可知道更多的它，卻明白這背後是在指什麼。
——對於時霧清來說，無論發生什麼，無論她該擁有怎樣的情感，到了最後，總會變成“無事”。
她傷心，她困惑，她同情，她恐懼，她自責。
她沒有情感。
——她總會沒事的。
也許這樣的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個怪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