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鑫起身,將診桌讓還給三個小師弟,又回到了之前坐著的位置上。
葉扉羽也跟了上去,“鄭師兄,為何...”。
“為何說要贈老爺子漁具是吧?”
葉扉羽不解,但也點了點頭,“葉某不解,還請師兄解惑。”
鄭鑫拎起一旁的茶壺,又翻手摸出兩個小竹筒,倒了兩筒水,遞給葉扉羽一筒,自己端起另一筒來一飲而盡。
“嗝~你能來觀摩穀前義診,就說明你具備了離經易道的資質,也就是說,你是知道萬花之誓的。”
葉扉羽點了點頭,萬花之誓,醫者之誓,也就是孫思邈所言。
“那你對那誓言如何看?”
葉扉羽沒想到明明是自己請教,卻反過來被鄭鑫問了問題。
思索了片刻,還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醫心者,解病人疑慮,掃去後患。”
“醫病者,治病人頑疾,掃去沉珂。”
“醫人者,治病人雜念,掃去糟粕。”
“醫德者,治病人自尊,掃去自卑。”
葉扉羽說話速度不快,而每一句說完,鄭鑫眼中的驚訝之色就濃鬱一分。
“看來你跟離經易道的相性確實不錯啊,悟性挺好。”
“師兄謬讚了。”
鄭鑫搖了搖頭,“誇你,你就受著就是了,你剛才上來就有求於我的勁兒呢,現在怎麼還客氣上了。”
說罷,鄭鑫又看向了剛才那老者離去的方向。
那裏,有一個大個的帳篷,說是帳篷,其實就是用麻布加草垛圍起來,上邊再封個頂,冬天能禦寒,夏天能遮雨而已。
老人進去的時候,葉扉羽憑借眼力,趁老人掀起簾子時瞄了一眼,裏邊人不少。
“你說他們缺什麼。”
鄭鑫沒來由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還沒等葉扉羽回話,鄭鑫像是自言自語一樣,又接著開口道。
“那裏的大部分人,四肢健全,心智無礙,這樣的人是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的呢?”
“是自甘墮落?還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們沒辦法去查清每個人的來曆,隻能通過望聞問切的手段來判斷對方是不是真的需要幫助。”
“我見過有人,四肢健全思緒清晰,但就是懶,懶得洗澡洗衣服,所以身上破破爛爛,懶得勞作懶得覓食,所以食不果腹險些餓死。”
“我見過有人,拄著木拐,一條腿齊根而斷,但卻仍然靠著找草藥賣錢,再用得來的錢趕路,一步一步走到萬花。”
“我見過有人,願意為了給家人求一點止痛的湯藥,跪地不起,也見過有人,為了讓孩子活下去,硬生生把自己餓成皮包骨頭。”
“拋去懶的那種人,其他人他們真的想活成這樣麼?”
“我也曾入世行醫過,也曾遇上災年,親眼見證數萬人的逃荒。”
“女子為了一口吃的犧牲色相,男的為了吃頓飽飯下跪甘為人奴。”
“每次看到這些窮苦人都會想到那些逼不得已背井離鄉的人。”
“你也看出來那老爺子有苦衷了吧?可我們能怎麼樣呢?我們是醫者,即使扒開那老爺子的傷疤,我們能怎麼樣呢?”
“所以我不問,因為問了除了讓那老爺子再痛苦一點之外,並沒有別的結果。”
“惡語如刀,人言可畏,老爺子這個年紀能撐到萬花穀已是十分不易了,我們又何苦以這種看不見的刀去傷害老爺子呢?”
“而且,既然他能撐到萬花穀,就說明他不想死,或許以前想過,但現在不想,想活,那我就給他開個能活下去的方法,我所損失的也不過是兩套漁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