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風殿內,夏輕塵跪坐在冰涼的金磚上。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龍座之上一聲怒喝,皌連景袤惱火地看著眼前人“堂堂一朝少傅,掌刑司隸的一品官員,竟然帶著王爺去偷庶民的西瓜!”
“臣知罪……”夏輕塵低下腦袋。
“身為少傅,你教導的是朕的太子!你如此枉顧品行,傷風敗德,還如何為人師表,朕要你還有何用!”
“主上”皌連琨站立在一旁,不忍心地站出來“一切是臣妄為所致。少傅隻是被臣強行帶出京城。”
“夠了!身為皇族尊長,竟然做出這種荒唐的舉動。南王還嫌丟不夠臉嗎!”
“臣知罪……”
“夏無塵,朕決意暫停你國子學的一切教職。平南大軍的糧草補給,由中州州牧與軍需司全力接管。自即日起,你就在家閉門思過,好好反省你這一身的荒唐!”
“主上”夏輕塵驀然抬頭看著他“大軍補給非同小可,中州的運送路線和各地樞紐,是臣花費數年經營起來的。個中要害,所備應急措施,以及州府管轄之外的所有助力,隻有臣最為熟悉,主上此時讓臣撒手,隻怕僅憑一州之力,難統全局。”
“夏無塵,你想說沒有你,朝廷就打不了仗嗎?”
“不是打不了,而是,萬一補給中途遭變,新人接手隻怕難以應對……”
“放肆!”皌連景袤怒斥道“竟敢口出狂言威脅於朕。你真以為這朝廷離了你,就維持不下去了嗎!朕告訴你,你不過是朕一手栽培出來的擺設。朕可以成就你,同樣也可以成就別人,甚至,比你更優秀更忠心!”
麵對皌連景袤的辱罵,夏輕塵氣得臉色發白。他嘴唇輕輕顫抖著,眼中滿是傷痛。皌連琨觀之不忍,上前欲勸。恰恰此時,傳話太監進殿來通報:
“啟稟主上,容懷公子在殿外求見。”
“哦,他來了……”皌連景袤臉色立即緩和“讓他進來。”
“是。”
“退下吧”皌連景袤不耐煩地看著地上的夏輕塵“別再讓朕聽見你那些不檢點的傳聞!”
“臣……告退。”夏輕塵低聲應了一句,撐起有些麻木的腿。
“臣也告退。”皌連琨欠了欠身。
皌連景袤不耐煩地一揮手。皌連琨上前扶起夏輕塵,攙著他走了出去。
熏風殿門口,精致打扮的容懷與夏輕塵擦肩而過。擦肩而過的同時,彼此驚鴻,各自的眼中透露複雜的心情。
夏輕塵駐足審視的眼神,讓容懷害怕地往後縮了縮。
“無塵……”皌連琨輕聲喚他,他這才沉著氣,舉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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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陽之下,張之敏穿著太醫的白袍,笑眯眯地在宮中走著。他手裏拿著一盒酥糖,那是剛剛替小太子診脈過後,皇後賞給他的。
“嗯……”他走走停停,伸手抓起一塊來放到嘴裏嘖了嘖“哼哼……嗯?”
前方太液池邊,一個小蝴蝶一樣飛跑來飛跑去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視線。
“咦,這不是大皇子嗎?”
張之敏走上前去,喚住了他。榮珍今天穿著一件花色的小衫,過多的繩帶配飾熱得他滿頭大汗。
“嗯?你是……張太醫。”榮珍停下奔跑,扭頭看著他。
“大皇子認得我呀?”張之敏蹲下來“瞧你這一身汗喲……”
“這是什麼?”榮珍看著他手裏打開的食盒。
“啊,這是皇後娘娘給我的酥糖,東南雨地的貢糖,想吃嗎?”張之敏把糖盒遞到他麵前。
“嗯……”榮珍開心地伸出手去要抓,忽然猶豫了一下,又搖著頭縮回了手,搖了搖頭“嗯……”
“怎麼了?不是想吃嗎?”
“娘親說,不要在宮外亂吃東西。”
“啊……你個小東西。我是宮中的太醫,你還怕我毒死你呀?”張之敏屈起手指頭,在他的小腦袋上輕輕一敲。
“嗯嗯……”榮珍揉揉腦袋“娘親說過要謹言慎行。我平日一定要注意舉止得體,這糖是皇後娘娘給你的,我要是吃了,被別人知道,就會笑話我饞嘴,還會笑話娘親沒給我吃好……”
張之敏聽後,心裏頓時不是滋味兒。他摸摸榮珍的小腦袋,把糖盒塞給他:
“你吃吧,我不告訴別人。”
榮珍猶豫地看看他,又眼饞地看看他手裏的糖盒,慢慢伸出手去,取了一塊兒放在嘴裏:
“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