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對著他控訴的時候,他沒有忍住,將他從小就藏在心中的憤怒、哀傷,全都發泄在她身上。
明明他心裏清楚,她是無辜的。
可他還是失控了。
看著她跑出去,他不放心地跟了出去。
距離她幾米遠的距離,默默地跟著她。
她在大雨中淋雨,他跟著一起淋雨。
她在大雨中哭泣,他也跟著一起難受。
除了遠遠地陪著他,他不知道自己此刻還能做什麼。
她在痛,他也不比她好多少。
看著她在雨中昏倒,他焦急地想上前,可當他看到林慕安出現的時候,他退縮了。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另一個男人將她抱起。
那一整天,他都不知道是怎麼度過的,渾渾噩噩,魂不守舍。
等到半夜,他偷偷溜進醫院,想看一眼她,看看他好不好。
他等到林慕安離開,趁著病房沒有人,開門進了房間。
病床上的人,因為發著高燒,臉色通紅,昏睡不醒。
他坐在旁邊,貪戀著看著她。
大概是燒糊塗了,她在昏睡中輕聲低喃。
他湊近了些,想聽清楚她說的是什麼。
待他聽到她的低語時,他整個人都像被雷擊中一般,不能動彈。
她在叫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握著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額上,終於眼淚決堤。
連著幾日,他都這樣,等林慕安回去洗漱的空檔,偷偷溜進病房,陪她一會兒。
她已經高燒了三天,卻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心急如焚,卻無能力為。
他估算出林慕安回家的時間大概是三十分鍾左右,所以每次他隻能待三十分鍾,然後在林慕安回來之前先行離開。
他像往常一樣,坐了會兒準備離開,剛起身就看到門口站著的林慕安,正麵無表情地看他。
兩人站在走廊裏。
林慕安先開口:“我早就猜到你會偷偷來看她。”
他並不感到意外,曾經的學霸,頭腦聰明,能猜到也不奇怪。
“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他這才抬起頭看著對方。
林慕安繼續說:“你來看她,也沒有任何意義。她現在變成這樣是誰害的?”
放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抖了兩下。
“顧唯琛,你覺得你們的這個關係,有解嗎?”
林慕安說的沒錯,他們之間無解。
人死不能複生,而他們被害者家屬與加害者家屬之間,是永遠都無法和解的。
他的狀態實在太差,便又跟所長請了兩天假。
由於他前段時間連破好幾個大案,所長對他的表現甚是滿意,假條很快就批了,還囑咐他好好休息。
剛出派出所大門,就被人迎麵痛擊。
等他看清來人是季子禾時,他便放棄了反抗。
也許他一直在等,在等一個人過來痛打他一頓。
肉體上的疼痛,雖然不能撫慰他的心,卻可以讓他好受一些。
所以,他反而要謝謝季子禾。
腫著半張臉,拒絕了王睿送他回家,他獨自走在路上。
經過的行人全都回頭看他,露出驚訝的神情,可他卻毫不在意。
回到家,屋內空蕩蕩的。
前幾天,還有人在家等著他,為他點亮回家的燈。如今迎接他的,隻有黑漆漆的一室清冷。
他走進臥室,衣服也沒有脫,就這麼倒在床上,他抱著她睡過的枕頭,上麵依稀還有她留下的味道。
他貪婪地聞著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