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荔看他一眼,眼淚還沒來得及擦幹,她特別想有骨氣的說,你走啊。
她沒骨氣。
她上了車,不看陸時津。
陸時津沒說話。
發動車子,阮荔看著周邊越來越繁華了,才慢慢放下心來。
她不想理他,實在是太氣人了,怎麼有這種男人,動不動就甩臉子發脾氣,雖然後麵又回來了……
“你回來幹什麼?”阮荔扒開鏡子看了眼自己,不算太醜,語氣硬氣了點,“大不了死在這兒,直接拉到火葬場,多方便啊。”
陸時津沉沉笑了,“你倒是會撿便宜!”
“……”
“你會說話嗎?不會說話把嘴巴閉上吧。”阮荔不客氣懟回去,她剛剛因為被拋棄心裏還賭著呢。
“紙巾自己拿。”陸時津說。
“我沒哭。”她堅決不承認自己在哭鼻子,臉轉向窗外,看著車窗印著自己的影子發神。
“去哪兒啊?”阮荔發現這不是回學校的路。
“到了你就知道了。”
陸時津把車停了,才知道他把車又開到了海邊。
阮荔:“……?”
她嚴重懷疑他的精神狀態,“你……還好吧?”
不會想不開投海吧。
而後,她開始擔心自己,不會讓自己又跪在這兒懺悔吧。
陸時津沒回答他,徑直打開門,自己下車了。
接著,砰的一聲,門關上了。
阮荔坐在車上,左右為難,她想下車,又有些躊躇,現在都立冬了,天氣這麼冷了,她才不想挨凍。
陸時津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立在海邊,海風把他的頭發吹起,頎長的身姿在夜色的侵襲下,攏上了一層層的孤獨。
坐在車裏的阮荔嗅到了海風鹹鹹的味道。
她已然分不清是海風鹹濕的味道,還是被裹挾而來的淚水。
車窗玻璃沁上密密麻麻的水汽,阮荔扯了一張紙巾,默默擦去車窗上的水珠,擦幹淨了,哈了一口氣在車窗上,陣陣的惆悵響徹在車廂裏。
阮荔有一萬個理由告誡自己不要去搭理他,不要去管他死活,可是眼珠子總是控製不住往他身上瞟。
困意來襲,阮荔閉上眼想休息會兒,這一眯眼不打緊,直接睡了過去。
她醒來趕緊去看駕駛位上的男人,發現沒人,她轉眼去看之前的位置,發現他還站在那兒。
她顧不上冷不冷了,推門下車,疾步走到陸時津麵前,劈頭就是一句,“你瘋了嗎?”
陸時津冷著眸子看她,阮荔不甘示弱,跟他對視,痛心疾首,“陸時津,你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我搞不懂你在想什麼!我求你不要這麼折磨自己,也不要折磨我們了好嗎?算我求求你了好嗎?”
陸時津靜默了會兒,說:“你今天看到白布下來躺著的不是你姐,你是什麼感受?”
阮荔不清楚他為什麼這麼問,不過她還是如實說:“本來就不會是她。”
“這麼篤定?”
“因為……”阮荔欲言又止,幹脆也看著海,曾經她向往海,向往自由,現在已經唾手可及了,又覺得不過如此。
或許,人本來就是不自由的。她想。
阮荔歎口氣,注視著平靜的海麵,聲音很低,“姐夫,你忘了她吧。”
話音剛落,阮荔覺得周圍的空氣都稀薄了,她知道一直有一道目光看著她,她轉身,不懼怕他,仰視著他的眼睛,忽而笑了,“陸時津,這段時間,你受苦了。”
“以後,不會了。”
她說完,突然跑了起來。
奮身一跳,撲通一聲,水花炸起,耳邊仿佛有聲音響起,阮荔聽出來了,是陸時津急切的聲音。
阮荔分心想,這個時候了,他在急什麼呢?
不想了,就讓她圖個清靜吧。
或許夢中能見到茯苓。
茯苓,你能聽到嗎?姐姐來找你了。
迷迷糊糊中,好像又回到了出事的那一天,耳邊也是陸時津的聲音。
她再次被救了上來,睜開濕漉漉的眼睛,陸時津俯身抱著她,阮荔終於能看見,他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是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