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城建立的第七百六十一年,耶穌基督誕生的第八年。
這是牧神節【注1】剛剛結束的一個傍晚,整個羅馬城還沉浸在狂歡之後的懈怠中,好象羅馬城的居民們都在過去的幾天裏把自己的精力耗盡了,連平時最不喜歡安靜的頑童們也感染了這種氣氛,顯得懶洋洋的。
此時,羅馬北麵的卡西亞大道上,一個身著羅馬軍團的軍官服飾的年輕騎士正驅使著汗水淋漓的坐騎縱蹄飛奔,一會功夫就衝進了羅馬城,在羅馬人詫異的目光中在元老院的門口下了馬。騎士渾身塵土、滿臉通紅,頭發間滴著汗水,兩條腿僵硬;他步履艱難地踏上元老院的台階,每跨一步,脛甲就發出響聲。在元老院的入口處,他推開趕過來攙扶他的衛兵,喊道:“潘諾尼亞【注2】發生叛亂,有緊急公文要交給元老院!”
信使的話在圍過來看熱鬧的人群中引起一片驚呼。這時候一個衛兵早已衝向門口,在人們接下來的議論聲中消失在元老院的前廳裏。
軍官在兩個衛兵的攙扶下來到前廳時,迎麵遇見一個匆匆趕來的穿著普通托加【注3】長袍的中年人。那人焦急的問道:“你是從潘諾尼亞來的?”
“是的。”
“你有那裏的緊急公文吧?”
“我有一份潘諾尼亞行省代理司法官給元老院的信件。”
“那麼請拿出來吧。”
信使從他的青銅壓花胸甲內抽出一卷外皮沾滿了汗水的羊皮紙,中年人伸出手去。
“對不起,”信使說,“不過我的信件是給元老院的。”
中年人愣了一下,有些不高興地回答:“我是奧古斯都【注4】的侍從李錫努斯,奧古都斯讓我負責公文信件。”
軍官驕傲的挺直了自己的身軀,微笑著說道:“我接到的命令是把它交到羅馬人民的代表手中,而不是什麼人的侍從手中,哪怕他是偉大的奧古斯都的侍從!”
這種態度上的微小差異一點沒有逃過李錫努斯的眼睛,他對羅馬人太熟悉了,因此不會沒看到在這種態度下含有一種敵意的跡象,然後他的目光落在軍官的白顏色鬥篷上【注5】,它的顏色說明它的主人是個軍團裏的中級指揮官。
“又一個愚蠢的共和派!”李錫努斯迅速得出結論。一個羅馬騎士階級的人也敢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待自己——奧古斯都的心腹,使李錫努斯有點生氣。他用不耐煩的聲調說道:“得了,既然您是羅馬人,您應該知道反正這件公文最後也得經過我的手,咱們別浪費寶貴的時間了,把它給我吧。”
“我有幸告訴您;”軍官微微地欠了欠身,以一種毫不掩飾的輕蔑態度回答:“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我就下定決心隻和共和國任命的官吏打交道了。”
自從屋大維以“元首”的名義在羅馬共和國建立獨裁統治以來,管理元首辦公室和元首官邸內部事務的成員也就愈來愈多,其中最主要的有掌書信文件的侍從、掌皇家金庫的侍從、掌申訴的侍從、掌司法事務的侍從、掌國史研究的侍從等等。這些人由屋大維從自己的被釋奴或親信中選任,他們名義上是屋大維的私人助手,實際上權力很大。因為元首的事往往由元首親自布置,公私很難分清,因之這些侍臣對於很大一部分公共事務也有處置權,他們比元老院及其他官員有更大的權力直接幹涉政務。
李錫努斯從小就是屋大維家的奴隸,屋大維讓他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後來又使他獲得了自由。憑借著他對屋大維不容置疑的忠誠和處理公務方麵的才幹,被挑選出來負責的書信文件。由於李錫努斯地位的重要和屋大維對他的信任,既便是執政官級別的官吏或者羅馬元老平時也很尊重他,沒想到今天碰上了一個這樣傲慢、頑固又不通人情世故的羅馬人!
當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潘諾尼亞使者那憔悴的臉色上時,他很快就放棄了說服這個頑固信使的念頭,另一個主意已經在他的心頭升起。
“那好吧,你的願望會得到滿足,請跟我來。”李錫努斯的臉上露出一絲難以琢磨的笑容。
使者驚奇地發現李錫努斯並沒有朝元老院裏走去,反而走下了台階向羅馬市中心的法比魯廣場穿行。但他沒有把自己的驚訝表現出來,隻是轉身讓出了道路,跟隨在李錫努斯後麵。
這時的羅馬城可以說是人類文明的輝煌,這座原來建在台伯河東岸七個小山丘畔的小城邦現在已經是世界的首都了。由邊長一米左右的巨石築成八英裏長的巍峨城牆把羅馬人最初居住的七個山丘完全包圍了起來,其中的卡皮托爾山和巴拉丁山早已是著名的居民區了。這座擁有二十三個城門的巨大城市裏到處點綴著雄偉的神廟、富麗的宮殿、宏大的廣場、壯觀的競技場、典雅的拱廊和華美的貿易堂,而羅馬人的住宅、公共浴池、劇場以及由石砌拱門架構而成的水道,已紛紛由原先的磚坯結構變成了大理石建築。
半個鍾頭後,潘諾尼亞的信使隨著李錫努斯已經穿過了法比魯廣場和維拉布魯姆居民區,通過大圓形競技場被拆除了拱門的地方,來到了巴拉丁山頂祭祀太陽神阿波羅的神廟旁,通過一道短短的帶有阿爾班石柱的柱廊,他們進入了一座不大的住宅。一路上,李錫努斯有意無意地觀察著他的同伴,顯然這段路途對這個羅馬青年的體力是一個考驗,他的臉色變得愈加蒼白了,雖然一直挺直著身軀,但看來他用了很大的意誌才控製住自己本來已經搖搖晃晃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