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心中對惟功十分滿意,先抑後揚,出人意表,而且勝而不驕,如果惟功隻憑自己勇力射術壓服北軍將領,他還未必會高看這小子一眼,畢竟惟功現在的地位在戚繼光看來最少有一半是因為勳貴的身份,若是如他一樣,是一個窮的連轎子也坐不起的普通的武官世家子弟,二十不到就想出任總兵,哪有這個可能!
現在他心中已經改變了看法,惟功的行營布陣,還有軍伍整肅,這一切都符合他心中良將的標準,而處理眼前的南北軍將的爭執,手腕也不在他之下,一點也不象是一個普通的青年總兵官,就這一點來說,戚繼光是覺得惟功因為勳貴的身份,加上曾經是親從官,導駕官,參與常朝,更與張居正常相往來,所以眼界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原故。
“惟功,我們可是聽到消息就來吊喪,大家現在饑腸轆轆,你這個主人有沒有好的吃食拿出來待客啊?”
心情一輕鬆,戚繼光也能開開玩笑了。
惟功笑道:“已經著人準備了,戚帥前來,當然有什麼好的便吃什麼。”
此時營中已經布滿了香氣,不論是南軍還是北軍,所有將領都是被戚繼光從各自的信地召集到一起,然後又趕路到這裏,每個人都確實是餓的不行。
此時再聞到飯菜香氣,各人都是食指大動。
杜鬆使勁嗅了嗅半空中的香氣,又跑到營門前張望了一下,然後大聲道:“張帥,貴部行營,不是吃饗飯嗎,怎麼還起火開小灶給每個士兵吃?”
一聽他的話,包括戚繼光在內,所有人都跑了過去,一起張望著。
營中確實是已經開飯,在場的都是當兵出身到將領,一看就知道,營中正是以小隊為單位,分發著飯食。
飯菜確實也是剛做出來的,香氣撲鼻,用大鐵桶擔著,到了坐著的士兵前,由軍官模樣的用大銅勺子將菜舀出來,再每個人塞兩個大饅頭,每個兵手中都有一個鐵罐子,還帶有把手,將菜和湯接了,就著饅頭吃起來,都是風卷殘雲,大快朵頤的模樣,一看就知道味道好極了。
“乖乖,每人都有肉湯,這了不得。”
“有菜有肉有湯,俺當年可是從小兵幹起,吃了三年多饗飯!”
“在營裏也吃饗飯不成?”
“那也好不到哪裏去,哪有上官不克扣鹽菜銀子的,俺們當年四百多人,鹽菜銀子一千四百多兩,估計用在俺們身上的最多是零頭,吃的是發黴的豆子,雜糧餅子,還想吃肉?”
當時明軍的待遇其實不低,正兵營兵月餉一般都是一兩,家丁一兩四錢,另外每個兵最少月支糧四鬥,再加上所謂的鹽菜銀子,也就是用來購買菜蔬的錢,如果將領不克扣的話,最少能保障每個兵的夥食比一般百姓還強些。
可惜,不吃空額的將領幾乎沒有,不克扣士兵口糧的將領更加沒有,連養馬的豆料都拿去賣錢,給戰馬隻喂草,戰馬當然無力,甚至大批死亡。
薊鎮的情形應該好些,如西北和東南等地,情形肯定更加嚴峻。
至於饗飯,就是把鹽巴和米飯混在一起,蒸到沒有一點水份,然後捏成飯團,行軍時便是吃這個。
這玩意雖然蒸的沒有一點水份,但時間久了肯定還是會鎪,當然更不要提口感。
按明朝文官供給行營客兵的規矩,客兵到境應該由地方官供給糧食,後來文官借口武將會貪汙,當然事實上肯定貪汙……所以不給糧食,隻按人頭發熟食,這原本也很好,算是大家省事,可文官又害怕這些死丘八為了多吃一頓,一天多趕幾個飯點,所以又規定客兵到境當天沒吃的,隻有第二天才給吃飯。
這種王八蛋規定之下,將領當然隻能給當兵的吃鎪飯,所以每次出戰時,士兵的士氣就會瞬間降到最低峰值……擱誰也是一樣,打仗可能會戰死也罷了,居然連口熱飯也吃不上,甚至遇到混蛋將領時,鎪飯也沒有得吃,隻能餓著肚子睡覺,到大明中期之後,每次開拔出征引起營嘯,嘩變,甚至叛變,都不足為奇。
惟功這個營盤,在所有人眼裏,當然就成了異類中的異類!
聽著北軍將領們的話,惟功笑容可掬道:“將士們總得吃飽了才好打仗,再說遼陽鎮原本是舍人營,跟隨出來的四千將士最少也是個冠帶總旗,都是武官,鹽菜銀子按例全部照武官撥給,我不克扣將士們的,當然就吃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