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有客來拜。”
張三畏發呆的功夫,房門被自己夫人推開,夫人臉上的神色也是征征的發呆,似乎是有些意想不到的感覺。
“是誰?”張三畏道:“不是說了不見客?”
“哈哈,今日看來我要做惡客了。”
張夫人臉上露出快哭的表情,在她身後,卻是轉出來一個身形高大的青年,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快步向張三畏這邊走了過來。
“是總兵大人!”
張三畏一臉震驚,他確實想不到,為什麼惟功會跑到自己這裏來。當下連忙站起身,想想又趕緊跪下,要行禮叩見。
他不過是三品的都指揮僉事,遼東都司也屬於左府都督管轄,惟功就是左軍都督府左都督,正份的上司,品階又遠在他之上,按太祖留下來的祖製,自當叩首報名。
“老哥不必多禮。”
惟功上前,攙扶起張三畏,笑道:“做了惡客,還叫老哥這樣折騰,我心裏可是萬分的過意不去。”
“大人說笑了。”
張三畏心裏不安,也隻得讓惟功坐下,兩人對麵坐了之後,張夫人趕緊出去,到了外廂之後,這才喘了口氣出來。
這幾天,遼陽城中的婦人孺子都聞得遼陽鎮和惟功的大名,張府之中,私下談論起來,對惟功當然也是充滿畏懼之情。
畢竟擁有強兵的勢力很多,但財勢均足,而下手狠辣,不計後果的人卻並不多。酒樓之中,不少人血濺當場,哭嚎之聲震天,遼陽城中,不驚恐畏懼的人,當然也是不多。
……
……
惟功與張三畏彼此落座後,有一陣短時間的尷尬。
彼此並不相熟,隻是在遼陽鎮入城那天見過一麵,說過幾句話,然後就沒有私下見過麵。今日他來拜會,當然是很突兀的事情,但不這樣做,無以表示自己的誠意。
“今日之後,遼陽鎮當會將精力放在屯田與練兵這兩件事上。”
惟功突然開口,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意思,既然要用人,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緩緩道:“是以今後的遼城城中,當以安穩為第一,然後是建設,不論是民居,商業,軍營,彼此要井井有條,互相並不幹擾,期待數年之後,遼陽的繁榮富裕,更勝今日十倍。”
張三畏聽的心神激蕩,但他已經年過中年,並不是毛頭小子,惟功說的再好聽,也並不代表能做的好看。
他很謹慎的道:“大人武力強盛,當然能做到一切想做的事。”
“武力並不代表一切。”惟功當然知道張三畏話語中的意思,沉聲道:“不破不立,而破後也要立,不動用武力可能做不成事,凡事皆用武力,也一樣做不成事。”
惟功的意思,張三畏也是一樣聽懂了。
遼陽本土勢力遭遇重創,城中和城外的很多利益,才能奪取來做重新的分配,屯田和練兵等事,當然還有民政,商業,才能有條不紊的展開。
“大人的屯田,是商屯,還是民屯?”
遼東除了軍屯之外,有用“開中法”吸引來的商人屯堡,商人出資,雇傭農民大為屯田耕作,然後收獲給朝廷充為軍糧,這在明中期之前是很不錯的一項政策,可惜,它和很多善政一樣,早就被破壞了。
至於遼東的民屯,多半集中在鐵嶺一帶,內地的犯罪軍民,除了充軍甘肅寧夏等地之外,充軍到遼東的為最多,這些犯人被發往鐵嶺一帶屯田耕作,效力若幹年之後,可以將犯罪之身轉為民戶,不過隻能繼續呆在遼東,不複返回故土。
“有商屯,也有民屯……我會奏請朝廷特旨允準,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滯礙。”
這年頭,隻要有點智商的商人都不會往邊境跑了,鹽法和茶法早就敗壞,沒有實惠,憑什麼掏銀子費力去邊境屯田?再說就算是鹽茶有利,也禁不住邊軍將領和地方都司,官府幾重的盤剝,還不如省點力氣,老老實實的做正經生意好了。
所以奏請開商屯,能替國家節省糧食和銀兩,朝廷當然無有不允的道理,倒是民屯,現在的情形和早年不同,各地的官府很少判犯人流刑,一般就地不遠處服苦役就算充流,或是幹脆判監若幹年,主要是流刑一般在數千裏地境外,一判流刑,當地的官府還得派差役千裏之遠的送過去,來回路費頗多,貼補賠累不少,所以大明中期之後,已經很少有罪民送到遼東這裏來了。
不過對惟功來說,也不在話下,請設民屯,不過是一個名義,想來朝廷也不會因為這一點小事來為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