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功等趕到寬甸堡時,已經是六月上旬了。
寬甸六堡號稱八百裏新疆,控扼著女真人根據地,自六堡興建之後,小規模的邊患不絕,大規模的由此入侵的戰事卻是一起也沒有過,六堡一共防禦著八百裏邊牆,彼此聲氣相連,互相支應,每堡方廣不一,但駐軍在挑選時都是精銳,加上騎兵眾多,不僅能守邊,還能夠主動出擊。
欽差駐守寬甸副總兵兼管理寬甸地方參將是傅廷勳,聽到惟功前來,根本沒有遠途出迎,隻在寬甸城堡外半裏地的地方出迎,這樣已經傲慢之至,傅廷勳還擺出了自己全副儀仗,最好笑的就是把他的家丁全副武裝,頂盔貫甲,手持兵器,在寬甸堡內外戒備。
看來遼陽之後,各地有實力的將領都會擺出這副嘴臉來,最少不能輕易被火拚丟了性命。
除了傅廷勳外,尚有副總兵姚大節,這人是廣寧人,也是李家的人,看著惟功的眼神很不友好,他的部下有四百騎兵,勁厲彪悍,眼神多半也是帶著挑釁的感覺。
還有新任副總兵佟養正,遊擊佟養性,他們的兵馬也很精銳,兄弟二人加起來有千餘騎兵,其中家丁為數不少。
還有十餘名加銜參將,遊擊,千總之流,名目繁多,多半都不出遼東各家將門的範圍。
惟功此次一改在遼陽城中初見傅廷勳的態度,對老傅十分客氣,對於對方的無禮絲毫不提,笑意吟吟,隻顧拉手問好,說了半天,叫羅二虎取出一個包裹來,笑道:“聽說傅老哥有風濕,為國鎮邊,著實辛苦,這是我親自獵得的虎骨,祛除風濕怕是還有些用,老哥拿去泡酒喝吧。”
寬甸這裏到處是高山密林,別的沒有,野物當然是最不缺的,老虎也是極多,這年頭老虎跑到民居傷人根本不是新聞,看不著老虎才是奇怪的事情,不過惟功這麼一弄,盛情可感,傅廷勳倒是老大不好意思,他看看惟功身後,三百餘騎全部是精強之極的騎兵,再看看自己這邊,陣仗也弄的極大,兩邊倒好象對峙一般,當時便老臉微紅,伸手一讓,道:“請總鎮大人入堡巡查。”
這麼一來,生硬的態度就大為轉變了。
除了姚大節外,惟功與其餘各將都是打了一圈招呼,便是姚大節也是著實說笑了兩句,待見著佟氏兄弟時,見這兩兄弟都很年輕,惟功笑道:“兩位將門虎子,本將也早就是聽說過了,聽說你們原姓佟佳氏?”
“沒有的事情。”佟養正和佟養性麵色一變,正色道:“大人不要誤信謠言,我兄弟二人是正經的遼東都司世家出身,漢人血脈,絕非女真夷種。”
“哦?原來如此,看來本將是誤信人言了。”
惟功趕緊打個哈哈,將此事遮了過去,好在佟家兄弟也並沒有生氣,隻是跟在他身後,不停解釋自己家是正經漢人血脈,絕沒有摻雜夷人血統。
寬甸城方廣四裏有餘,高度是八米多,城基是大塊開鑿出來的山石,夯土為牆,外包青磚,以米漿填補結實,城池北寬南窄,呈梯子形,北邊是倚山而建,沒有開城門,地勢十分險峻,南門方向,是駐有重兵的地方,這種一座城堡,修築在原本密林密布,連官道也沒有的地方,十年不到的光景,終於也開始漸漸興旺起來,城中設的瓦市,成為數百裏內交易最為旺盛的市場,整個六堡地區,也漸漸變的繁榮起來。
當然,這個繁榮也是相對而言,最少在惟功眼裏的寬甸還是一座以軍事功能為主的堡壘城市,一般的內地縣城,也就五六裏方圓,甚至也有三四裏大的,城中就是以民居為主,在這寬甸堡內,則是到處都是營房軍營,還有幾個小型校場,官廳庫房等等也有不少,加起來過千間房舍全部是軍用,這樣已經占地極多,再去掉參將府邸和上帝廟,城中的鍾樓也就隻修了一座,而且規製很小,大型的沙漏和報時的鼓都顯的很局促了。
遼鎮官兵全部是募兵,家丁一兩八,騎兵一兩五,步兵一兩,月餉充足,還能住在營中,就算是雜兵也還象個模樣,城中也有不少軍戶和百姓,就是和金州中左所那裏一樣,多半就住在窩棚裏,衣衫破爛,眼神呆滯,門前髒亂不堪,大隊人馬經過時,這些住戶要麼關門閉戶,要麼就趕緊低頭跪下,根本不敢抬頭去看。
寬甸堡外的情形也是差不多,在這個年頭,能在一個地方安下家來,休養生息,大約就是很不錯的境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