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街道旁邊,這裏搭著一片大棚,一群人圍了上去。
大家眼帶笑意的看了過來,見到蕭綺玉一副劍拔弩張的模樣,心裏暗暗思索。
“有人找事了,有人找事了……”
“他們看起來是不是修士?”
“這肯定是修士了,大家快去天程府找仙人!”
王霸搭的巡邏兵急色匆匆去了。
蕭綺玉戒備的看著這個路上有緣遇見的人,陸劍蕭衣著樸素,十分簡單,還帶著麵具,一定是容貌平平,才要遮著、掩著,目光之中環顧卻,唯有對方手中的古劍,一副沉著樸素,虎視眈眈,欲要出鞘的模樣,正看著這古劍,他忽得意識到了對方根本沒拿正眼看自己!
豈有此理?
陸劍蕭沉默片刻,終於舍得將視線從寧雪梁的身上,移去了蕭綺玉這裏,望向蕭綺玉的眼底冰冰冷冷,沒有一絲的好感,淡淡道:““你身後的人,可是丙戌年出生?”
偶有路人經過,目光中帶著隱晦的忌憚,看向這三人,都在猜測對方是來自哪一個宗門的弟子,但是他們不一定是來自仙盟的,有可能是妖、魔,甚至是披著人皮的鬼。
凡人多半是不會主動去招惹修士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拳頭大的強者,在沒有約束的情況下,會瘋狂地讓自己占據優勢地位,打壓比自己弱小的人,這樣一來,所有的罪惡都會擁有受害者。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壞事做多的人一旦失勢,就會想著避世。
一旦避世,就意味著,多少的榮華富貴,會從指尖流逝而過,多少人的財富是來自於先輩,正是因為先輩的不斷努力,所以才有後來的充沛底蘊。
正聽著,蕭綺玉先是一愣,才知道,對方口中的人是指寧雪粱。但是他纖指一點,帶回寧雪粱的時候,也沒有問過寧雪粱究竟是哪一年生的。
吳柳鎮,天程府門口外,圍了一群的人。偶有天程府中的修士在門口外走出來,他們身著水意服,修士臆想中便是比凡人中生得俊美而英秀的,白衣翩翩,衣訣驚鴻的模樣。
可是這不代表凡人就比修士人格上低了,人之存在,命格平等,殊途同歸罷了,誰又能比誰高貴幾分?
王霸道:“府主,有修士在城內生事。”
周知問:“是何人?”
王霸回他說:“沄澤齊家。”
聽到王霸的話,林弗望向他,聽見沄澤齊家,他就想起來多年前碎碎瓊芳雪下,自己前往沄澤時最後見到齊九歌的那一眼,對方望著漂泊的流水,如同望著一夢的浮生,雪陳列下,玉人雰雰,齊九歌的配劍名叫復玉,“昆山有凝與,三齊有九歌”。
昆侖山的沈門主之女沈凝與,在三位適齡的齊家公子中挑選聯姻對象,最後選中了齊九歌。這樁婚事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觀主卻算出齊九歌冥冥中似乎有一樁孽緣,此樁孽緣非良緣。齊九歌的父親聽了觀主的話,將他送去了三十三天,那裏屬於六界之外,實乃佛界,但是又歸於六界之中,至於為何要取這名字,因為人界有古書記載,佛界名喚三十三天,後來就稱呼此處為三十三天地。
林弗原本望向棋盤,神態認真,在王霸提到“沄澤齊家”的時候,有些蒼涼孤寥的眼睛上,長長的睫毛上下搖了搖,回曳起來,似乎是有一道風吹了過去。這是一個漸秀的少年,心秀熱誠、生枝飄搖,積極入世、得天眷戀,遠遠望去,還以為是凡人家詩以作魂意、靈脈魂贇的公子,更需要一個佳人來與他相配。
公子與佳人,自古便是有情人中的佳話。卜明月總是管兒子,擔心他兒女情長,硬要將他逼出一些對女子輕浮的態度才好,可林弗從來不與女子接近,要麼獨來獨往,也沒見他主動跟過誰。世間每一個母親,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遇到良人長長久久的相伴,相依,相守。
這樣她也會放心了,哪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深沉穩重的性子?可偏生曾經觀主說他姻緣茂盛,卻掩蓋了正緣。卜明月希望林弗能在這些輕浮的緣分中,孑然一生,最後能與個絕世獨立、靜美風雅的優秀女子結為道侶。
生兒育女,若有一天,天門訇然,也算是,有所望。
周知問:“還有呢?”
王霸道:“另外一方,是……一個散修。”
周知道:“帶些人過去,不要傷到凡人,將鬧事的修士們拿下。”
王霸道:“好。”
林弗抬眼而望,溫雅禮貌的公子忽得問道:“齊家的瀾玉開采自浮瑉山,數量稀少,隻有身份得到承認的少爺小姐才會分到,且每一個齊家後輩最多,隻會有兩塊,意境中,可有記載,這瀾玉的主人?”
王霸回道:“來自齊家第九十三房,意境中記載不會出錯,是齊九思之物。”
“齊九思?”周知沒想到,這次惹事的人,會和他有關係。沄澤齊家和昆侖門主聯姻的事情,別說暗處有多少人眼紅這,居然能夠和昆侖派結盟,還有甚者,衝到齊家去,要和齊九歌挑戰,昆侖山弟子以為隻要將沈凝與的未婚夫打得滿地找牙,就能夠很有成就感,既贏了麵子,證明了實力,堅固了道心,還抱得了美人。
這一些事,在前兩年時常發生,另外還得齊九歌少年天才,才能從上至昆侖大弟子,下至流客小散修之下,立於不敗之地,否則要是以為自己很厲害,卻沒有一點的實力,別說顧不顧得美人,隻怕這瞥見到眼前的、不躲在暗處的刀劍,都避不開,估計也隻有被拆骨入腹、吃幹抹淨的下場。
“是!”王霸聽見周知語調疑惑,還以為這齊九歌是個厲害人物,這一應聲,忽得若有所思,方才在門前自己可是坑了齊九歌……排除了一點,不會蕭綺玉就是齊九歌,嘖難辦了!
林弗望向窗外沙沙作響的風鈴,外麵的葉片尚且會呼吸,即使聲音啞然,也會隨風搖曳,望見這,他忍不住想,為什麼,齊九歌同他,分明是知己之似,卻為何,方寸心底裝不下自己?
他想要的裝下,不是知己之情,朋友之意,乃是道侶之諾。
林弗喜歡那個衣冠整潔,不染分塵,風雅清致的少年,他在看見這個人陳雪淋漓、清冷輕浮的眉眼時,就覺得,自己同他,並肩而立,分明會是合乎理想的一對,心裏分明覺得,自己同對方才是天作之合。
周知笑了一笑,說道:“這瀾玉的主人還在三十三天地,怎麼可能會在這裏,估計是他朋友。”
聽見周知的笑意,王霸一言不發,他還沒有說話忽得院子裏的妖靈陣旗晃動了起來。這是妖靈陣旗出現妖氣的時候,才會晃動起來,已經有數月沒有震動了。
眼下,另一邊剛剛鬧事,這邊就大動起來。
周知看那些陣旗晃動的幅度,一直往府外而去:“也不一定是朋友,兩年前,瀛海神族的少主因為心悅昆侖門主之女,央求瀛海族的族長之後,便帶著一群水妖大鬧沄澤,說不定這瀾玉,是在那時被哪一隻水妖不勞而獲撿到了。”
林弗回想去當年事情,一雙清秀深深、淡泊等閑的眉眼,眼波動了動,凝望向周知道:“周師兄,這陣旗波動的時機太過巧合,天程府中,誰能確定,沒有特殊變動?師弟去街上看一下,但這裏既然泄露出了妖氣,也就留下了端倪。”
周知眼前一亮,有了一縷妖氣,便可以找到許多信息:“你去吧,多帶些人,不管怎麼樣,對方既然在凡鎮鬧市,就必須把他們捉回來處罰。”
林弗望向周知道:“嗯。”
話音未落,這天程府內的風葉聲吹來,這躁動很是不屑,在府內的二人都感覺到了這一股大盛的妖氣,這妖可能……修為遠在他們隻上,但就算是大妖,為何會如此挑釁,若是殺慣了天音宗的弟子後,就這般胡來。
其實是,周知他也清楚,這作惡的妖修為定然高深,但他也才初來乍到,用了許多種法子,也是奇了怪了,對方究竟是怎麼隱匿妖氣、躲藏起來的?但此事明顯再正常不過了,能被輕易發現的話,想必在第二任府主來的時候,就可以查清楚端倪。
最大的問題是,凡是來此奔赴的弟子們,丟了性命不提,卻找不到屍體。
周知的師父也懷疑,這可能不止是妖禍,他有些懷疑有鬼界的參與。
之所會這樣想,主要還是因為,他在這裏曾經捕獲過鬼氣。
隻看見外麵的風鈴斷了線,這已經是明著挑釁了!
林弗蹙眉,望向周知,對方不僅一副憤憤摸樣,眼底神色間極為冰冷,看來是最近受到了這隻妖的刺激。他想安慰對方,卻也知道最重要的是要解決這件事情,隻見周知拿出拿出析妖盤似乎準備單獨前往,便道:“周師兄,我同你一起去。”
周隻抬眸看林弗,他搖了搖頭道:“如果鬧事的妖真的同瀛海神族有關係,那憑這幾個弟子是解決不了事的,在妖族一事上,必須謹慎,你去的話我也放心。”
周知見到林弗欲言又止的摸樣,忽得想起來曾經的一個故事,有一個書生才情橫溢,卻落選多年後,也是這樣子,在庭院裏看著隔壁家的心上女子,因為不能讓求得女子為妻子、讓對方過得更好的生活。
而感到失望和難過,周知莞爾失笑,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會有這種想法,可是,在自己的眼中,這位師弟一但眉頭無法展開,他就帶上了這種想法。
林弗心下斟酌幾番,語氣輕和地道:“好。”
蕭綺玉以為,寧雪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日期。聽見他向自己打聽寧雪梁的出生,正摸不著頭腦時,就聽見寧雪梁開口了,寧雪粱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說著:“少爺我從未見過他。”
蕭綺玉狐疑地看了寧雪粱一眼,他自己雖為人膚淺,但還是極其護短的,這陌生人忽得衝出來,分明就是看不起自己,所以才會輕易對自己出手。
聽到寧雪粱的話,陸劍蕭麵色如常,他雖然衣著簡樸,但是身上的衣裳扣子,一絲不苟。對於寧雪粱說不認識自己,陸劍蕭表示這很正常,他眼看著另一個人神色一愣,倏然大變,給予爆炸的時間,愈發對此人不屑了起來。
陸劍蕭雖然麵上保持著一貫的從容,但是也已經懷疑自己是認錯了人,但這不影響他看不起蕭綺玉,也不知道這璿照中期的,凡人少爺?可能是哪一個低階世家的小公子,可相對自己一個正經世家的公子,對方能做些什麼呢?真是可笑至極!
可陸劍蕭一般也不會隨便出手傷人,如果蕭綺玉是個十裏桃花,風姿嫻雅的美女,他覺得自己,肯定會跟對方好好商量一下的。
可明江城落地建成時就距離天地宗不遠,作為男子,便是要以武力維美,就連女子,天地宗第一美女寧鳳冥,雖然生了衣副柳眉瓊鼻、薄唇朱紅、亭亭玉立的好相貌,陸劍蕭初入天地宗的時候,還以為對方是個堅韌貌美的師姐。
沒想到,堅韌貌美是真的,武力值高也是真的。如果不強,宗門弟子們多半也會看一眼,就生了綺念,可在寧鳳冥的眼中,唯有能和她並肩而立的男子,能夠打得過她,比她強大的男子,才能夠做她的道侶。
陸劍蕭準漂亮的女人,有些脾氣和傲氣。
但蕭綺玉這種,他不配傲。
陸劍蕭不無鄙夷,蕭綺玉穿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一個闊少摸樣,修為竟然這麼的低微,這該不會是用了什麼隱藏修為的法寶了?看來此人果真狡猾,竟然敢用隱藏修為的法寶,來讓自己小覷他!
陸劍蕭原本來算和緩的麵色,愈發沉了下去,臉色有些難看,絕對不知因為寧雪粱說不認識自己,反而是被蕭綺玉這隻雜魚給挑釁的憤怒,他覺得跟這隻雜魚講話,簡直就是浪費心神!
他望向蕭綺玉,一股淩厲威壓釋放出來道:“你的運氣不錯,我從來不殺惹了我的人。”
蕭綺玉以前雖然被人綁架過,也吃過不少苦頭,但是這樣一個打傷自己也就罷了,竟然敢赤裸裸的用眼神、威壓挑釁自己,他恨得劍拔弩張,想要將此人給就地正法。
視線落在陌生人的麵具上,蕭綺玉微微抬起下巴,心知對方給不出什麼借口來。
他一麵把下巴微微仰起來,一麵暗暗在心中氣憤,為什麼隨便遇到一個壯漢,都能這麼高?
蕭綺玉霎那見到陸劍蕭眼底的譏諷之色,以及話語中淡淡的不屑,胸膛的呼吸一停滯:“一般在外麵隻有我欺負別人的份,本少爺秘密出來,可不是跟你講道理的,別以為你境界比我高,就可以目中、眼中瞧不起我了,我會給你教訓的,不要白費心機設法逃跑了,你現在認錯,我還是可以讓你有一個認錯的機會。”
空氣中一陣無形的威壓沉了幾分。
蕭綺玉蹙眉,怎麼肯讓對方小瞧了自己,拚命將自己的威壓釋放出來。
他覺得自己的靈氣充沛,定然是不會比對方差的,雖然大多數可能二人境界相比差距大的話對方會感覺不出來。
寧雪粱也神色端詳,他仔細觀察這個人,雖然可以依稀分辨出這人絕非尋常散修,目光落在欲要劍拔弩張的蕭綺玉身上,對方一遇到事情,眉目便會蹙起,而且非常得緊,一副肅然摸樣,雖然事實都很認真,但是這有些東西,不能僅僅憑借表象能看得出來了。
他家少族長其實還是很上進了!
蕭綺玉虎視眈眈,用眼神劍拔弩張的看著陸劍蕭,對方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此事一定需要認真對待,他來不及對寧雪粱深說自己的想法,一頓囑咐道:“我在這裏拖住他,你去將我們的人找來。”
動啊?!
寧雪粱認真道:“少爺,你不走我不走。”
見寧雪梁的腳步不動,蕭綺玉以為他嚇傻了,咬了咬牙,不免有些感動,這天狐山中有很多弟子說要忠於自己,可如果沒有蕭嫣,或許別說是忠於自己了,倘若族中發生內戰,不知道有多少妖,想要將自己的頭顱給去了下去,可唯有寧雪粱,一定不會離開自己。
寧雪粱和蕭綺玉相識多年,此番情誼,在蕭綺玉的眼中,對方儼然已經是自己的家人了。可他一輩子都不敢、也不會告訴寧雪粱自己的想法,誰叫自己平日裏頤指氣使慣了,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出來二者的地位不平等。
蕭綺玉臉皮雖厚,卻也不敢要求,寧雪粱將自己看作是個親人。
眼下,發現對方還沒有動靜,蕭綺玉恨鐵不成鋼得拍了拍他,說著:“快去。”
陸劍蕭不想要表示什麼,在場的氣氛有一股凝滯,但蕭綺玉一點都沒有發現陸劍蕭的沉默,他抬眼看去,隻覺得對方不出手也就罷了,怎麼看自己的眼神,這麼像看路邊的一對叻色?
這簡直,孰不可忍!
寧雪梁看見蕭綺目光落在陸劍蕭身上厚,忽得不說話了,似乎實在受不了了,準備叫對方看看自己的厲害的摸樣。
他眨了眨眼睫,歎了口氣,不麵色為難,神色堅定了幾分,一動不動得說:“少爺?”
蕭綺玉到底在想什麼?對方還沒有出手呢!而且此人若是要真的動手的話……
恐怕他們的行蹤,暴露了不提,這一個人未免太少了!
此人多半是個過路人?有多“龐大”的心胸才會笑著認為自己的運氣很好,含著笑意,以至於認為老天爺會送給自己好運,而不是將黴運預備給自己,與其選擇相信運氣,還不如選擇認真思索,除舊換新,寧雪粱雖然不知道這是哪一個門派的弟子,但是這世界上的人們可沒有好心人的道理。
他總是不知道對方究竟為什麼要問自己的出生年月,難道還是自己的親人麼?在這幾年的成長生涯中,自己早已經十分戒備人了,到底對方究竟意欲何為?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仇家找來了,但是他們不在轎子前往鎮上之前攔下來。
而且在這鎮中惹事,這樣一來生非的是雙方了,仔細說來,其一對方如果真的隻是來找事的,總是得有一個理由?這理由隻有一個了。
寧雪粱自幼便是孤兒,看慣了和自己一樣漂泊的人,千千萬萬也不會覺得,自己真的能夠遇見親人。但是這一次,他真的沒有往這個方麵想去,實在是因為,他見到的陸劍蕭,既狂且傲,作為家中老二,平日裏挨打的是老大,他雖然也挨訓,但是卻很好的保留了世家公子的棱角。
不過像陸劍蕭這種獨來獨往的,還是比較少見的;對比蕭綺玉這種沒有本事,幾乎就是要借助他們才能體現少爺能力的、低能力的少爺來說,二者可以說是相形見絀,前者之優秀,後者之拙劣,分明可以清晰的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