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我的孩子,快快砍斷腳鏈,躲開鐵錘,拚命跑到最遙遠的地方去,到那看不到硝煙,聽不到槍聲,聞不到腐肉臭味的遠方去……
亨利,亨利,亨利,我的孩子啊……
——《納瓦拉王國亡靈書》
碧藍的大海氤氳著一層迷迷蒙蒙的白色水霧,過不了多久就會隨著海岸線升起的紅日結伴離開大海。
迷霧散盡,風平浪靜的蔚藍色海麵變得清晰、透亮,從遠處向近前駛來的是早歸的漁船。
它們或追著早出的客船的尾巴鳴笛入港,或排著長隊候在浩瀚的海麵上悠悠哉哉地飄蕩著,毫不焦急。
經過一夜鏖戰,滿載而歸的船隊拉起了家常,炊煙嫋嫋而上,魚肉粥的清香飄洋過海,稍不留神能把岸上等候鮮魚的買家迷得不知東西。
約莫一頓早飯的功夫,就輪到後頭的船隊進港了。
拉斯加放下了船帆,小心翼翼地駕駛著自己那艘“勇者一號”,緊跟在叔叔劉易斯的漁船後頭。
這一天也和無數以往的尋常日子相同。唯一讓他在意的是年邁的叔叔劉易斯從今早起來就沒有抱怨過讓他腳趾關節疼痛得無法下地走路的痛風病。
今天他走得穩穩當當,連用來隱藏他的腿腳不便的拐杖都被他棄置在一旁了。
拉斯加有些擔憂,這種不尋常的跡象時常預示會有不同尋常的事情發生。
他想起父親去世前,吃下了一盤子他這輩子最討厭的香芹,又打破了自己這輩子永遠不和欺騙了他的感情的鄰居露絲阿姨講話的誓言……他有理由害怕叔叔會發生什麼不可預測的事情。
其實他隱隱有所察覺,叔叔劉易斯應該活不長了。
所以他十分警惕地讓自己隨時都能看到劉易斯。
當他的船到達停泊的位置的時候,劉易斯已經負手站在桅杆前指揮夥計們卸貨了。
“阿加,你的貨要幫忙一塊兒卸麼?”劉易斯精神矍鑠地朝拉斯加大喊。
此時海麵上還是沒有一點兒風,像是有一座巨型屏風擋在比斯灣前方的大海裏。
“不,不用了,嬸嬸還等您回去呢,您最好卸完貨就回去,不然嬸嬸可不會輕易放過您。”拉斯加揶揄道。
劉易斯靦腆一笑,隨即揚了揚手,“嘿,你小子,你說得對,那老太婆可不好惹,我看我得快點回去。”
“不過,小子”劉易斯忽而板起了臉,拉斯加見了忽而感到呼吸一滯,隻見劉易斯一臉嚴肅地道:
“阿加,你今年快三十了,該娶親了。你嬸子告誡要是你下回再拒絕相親的話,就不準我帶你出海了。”
“叔叔,你知道我的,我無法……”
劉易斯打斷了拉斯加的話,搖了搖頭,無奈地道:
“嗨,別說了,那伊莎貝拉都死了多少年了,你就是為她守節也該到頭,現在還對她念念不忘,你要置活人於何種境地?
該說你癡情呢,還是冥頑不靈?你要把握分寸,你還有以後,而她已經永遠停留在十八歲了。”
“可是,我能感覺到她就在身邊,像海神呼喚她的兒子亨利一樣,她,伊莎貝拉也在呼喚著我。我一直相信著總有一天,她會回來,回到我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