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和紀元56年,9月4日,霧多,陰沉。
打撈救援工作已經徹夜進行了兩天,但結果和兩天前一樣。
除了那些被波浪送回來的女人們舉家搬遷時隨身攜帶的搓衣板……我們一無所獲。
“火種號”由於動力係統故障,搶修工作整整進行了兩天。
最後在加那利寒流的幫助下,“火種號”順利南行,與指揮艦會合的時候,已經到了4號的淩晨。
——《拉斯加航海日誌》
卡爾一直沒有消息。
拉斯加上上下下整整找了三遍,就連他曾經被人關押起來的那間儲物間裏也找了一遍。
可沒人見過卡爾。
也沒有人進去過駕駛室。
卡爾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件事一直盤桓在他的心頭,他很自責,也很好奇,卡爾到底去了哪裏?
拉斯加的手因為暴力掌舵而再次受傷,骨折斷端生生被撐開,比起那鑽心的疼痛,活動受到限製更使他苦惱。
“阿加,我覺得你應該去查查CCTV,或許能知道他的蹤跡呢?”韋德拉開椅子,坐在拉斯加的對麵。
“我查過了,他進去了駕駛室後就沒再出來過了,之後直到他的聲音中斷……也就是在那段時期發生了些怪事。”
“什麼?”韋德喝了口咖啡,精神卻還是萎靡,從風暴降臨的那天開始,他的腦袋就連一刻也沒粘過枕頭,此刻他急需睡眠。
“CCTV中斷了……直到風暴消失,它才恢複正常。”
“信號幹擾?”
“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未免太過巧合,這個時段CCTV受到影響而中斷的隻有駕駛室,而且卡爾沒有出去的痕跡……”
“他會不會從別的通道出去……”韋德意有所指。
拉斯加神色凝重,他心不在焉地咬了口麵包,不置可否。
韋德從拉斯加的盤子裏瞟了一眼,低聲抱怨道:“船上隻有粗麵包了嗎?連臘肉和烤腸都沒有麼?你就吃這個?”
“從那天以後,廚師就沒法做肉食了,”韋德搖搖頭,接著道:
“聽說他現在一聞到肉的味道就要吐,吐得連膽汁都吐沒了,接著他就幹嘔,最後連飯食都快吃不下去了。”
韋德聞言,不由自主地看向食物製備室,擔憂地道:“這,也不是辦法啊,畢竟我們有那麼多人需要營養,不吃肉怎麼能行呢?”
拉斯加補充道:“不止他,還有很多像他那樣的人,他們幾乎沒法在碰這些東西了……”
說話間,一個沙啞、老邁且虛弱的嗓音出現在空曠的餐廳。
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在空中交會,最後齊齊投向食品分發處,聲音的源頭。
此人正是多日未見得維利老人。
他眼下的狀況……韋德和拉斯加早有耳聞,但真正見到本人,還是被眼前的場麵震驚了,他們沒法想象那個精神矍鑠的老人會變成這副樣子。
長時間未修理的頭發長到了他的肩膀處,胡亂地卷曲著將他的臉龐完全遮蓋了起來。
棕黃色的皮甲在他的身上發著一層髒汙的包了漿的亮光,他咒罵著,用那雙沾著血汙變得暗黑的手翻動著擺在編織籃裏的麵包。
“這位先生,您可以用夾子挑選您想要的麵包……”炊事員的話還未說完,那維利早已不耐煩地將眼前的麵包籃子掀翻了……
“囉嗦什麼!這是人吃的嗎?”
維利渾身顫抖地指著炊事員下士,那手指,骨瘦嶙峋,像從地獄裏伸出來的枯死的樹枝。
“肉呢!一連幾天連半點葷腥都沒見了!說!肉是不是被你們藏起來!”
維利話說得含糊不清,一句話從他那落了一口的牙齒,孱弱無力的舌肌、聲帶……間擠出來,像是被壓路機碾壓過似的,破碎淩亂。
但有一個字,他們都聽見了,並且全都警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