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相易沉在了巨大的悲傷裏，又無措的拘謹的站在原地。環抱住他的人安靜的陪他站著，直到感覺懷裏人不再流淚了才把手放下來。
“周相易。”那人喚他。
周相易伸手抹掉眼裏剩餘的淚水，待看清眼前人的時候又再次蓄了起來。
“南翼溟……”
他有點懊惱，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別哭了。”南翼溟伸手輕輕摸他的頭，適時的，有個小丫鬟急匆匆跑了過來，急急行禮後喊道，“三公子，老夫人醒了。”
……
老夫人院落很安靜，有風輕輕吹過院子裏，大樹的枝丫沙沙作響，周相易來時就知道了，今天是個豔陽天。
他卻不怎麼喜歡。
……
周相易進到老夫人房子，抬手晃了晃讓幾名丫鬟不必行禮，走至老夫人床榻邊，單膝跪下，輕輕拉住老夫人的手，小聲的，輕輕的喊這位年邁的老人。
“祖母。”
許箐緩緩睜開眼睛，略顯疲憊的目光落在周相易身上，慈愛瞬間充滿麵龐。她回握住周相易的手，輕輕說，“來了啊，阿易感覺怎麼樣？身體還好嗎？我剛剛聽丫鬟說，你哭昏過去了。”
“孫兒沒事。”周相易輕輕搖頭，“祖母不用擔心。”
“祖母呢，可有哪裏不舒服？”
許箐也搖頭，說，“好多了。祖母就是年紀大了，不礙事的。”
這時，許箐注意到安靜站在一旁的南翼溟，與其對上視線後和煦一笑，“王爺來了，恕老身病身無法行禮，見過王爺，跪王爺安。”
“老夫人不必客氣。”南翼溟說，“我自小就和相韞結識，這將軍府也是常來，老夫人自是我的長輩，沒有長輩向小輩行禮的道理。”
許箐沒有接話，隻是突兀的沉默下去，過了幾瞬，問道，“關於阿易的去留，皇上那邊……”
許箐本是想探探口風，不曾想南翼溟直接從寬袖中掏出一份聖旨，也不念不唱，隻遞給周相易，目光卻是看向老夫人的。
“老夫人放心，皇上的旨意已經下來了，隻一句，稚子無辜。”
稚子。許箐的目光落在那道聖旨上，又看向狀況外的周相易，暗暗心想，已然十七的人，雖然還沒及冠卻也算不是稚子了。
不由得，她又看向南翼溟，觸及他眼底的情緒後突然領悟了什麼，隻說，多謝王爺，便要周相易領旨謝恩。
“老夫人。”南翼溟拉住許箐的手腕，像周相易那樣，在床邊半跪下來。“父皇執拗，稚子無辜隻能保相易不會被牽連，真要他能安全留在京城保住這將軍府，得去找皇奶奶開口。”
此話落，兩雙眼睛都落在南翼溟身上，他往眼裏塞了些悲意，繼續說道：“皇奶奶那邊本王說不上話，隻能是老夫人您去。”
“您與我皇奶奶是手帕交京城裏沒有不知道的，由您去說，比本王去更有效果。”說到這裏，南翼溟故意停頓了一下聲音過了一會才把後半句話說出來。
“為了相易，為了將軍府，老夫人要好好調養好身子，好進宮去，麵見皇奶奶。”
一下子，他的心思在許箐麵前展露無遺。
她愛憐的握住南翼溟的手，輕輕拍了拍，又看向周相易摸了摸他的側臉，一時之間，屋子裏再沒有人說話。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許箐說著，手回手，輕輕拉了拉被子，周相易立馬起身替她拉好，拉平整，細心掖好被角。
“老身乏了，你們出去吧，該忙什麼忙什麼去，晚些時候再來看我吧。”
被下了逐客令周相易兩人隻得離開，再走在一片白色裏，周相易恍惚許久的神色才終於回了些神。他捏了捏手裏的聖旨，硬硬的，有點硌手，有點突兀的，周相易停下腳步問，“我今年，貴庚幾何？”
南翼溟也跟著停下腳步來，認真的回答，“十七。”
十七歲……
周相易呢喃了幾句，垂下眼眸蹲下身子，將自己蜷縮進雙臂之間，漸漸的，低低的啜泣聲從臂窩之間傳出來。
“阿易不哭。”南翼溟走近他，微彎腰輕輕將手放在他頭上，聲色溫和的勸慰，“阿易不哭，會過去的。你的父兄也一定不想看見你這麼難過。”
“阿允哥。”周相易微抬起頭，剔透的淚水溢出眼尾滾落，他很小聲的說，“我感覺我對不起好多人。”
周相易又用更小聲的聲音呢喃了一遍。
“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