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時候,孩子奶娘一家已經過來了,漁陽正招待著說閑話。
“夏婆婆,王媽媽。”
“景止,行止啊,快讓婆婆看看,哎呀,媳婦兒,你看,這快兩年沒見,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娘,比咱走的時候高了一大截呢。”這個是孩子的奶娘王氏,是夏婆婆的兒媳婦,三十出頭的年紀,眉眼和順,一身幹淨的藍布衣裙,發上別了一隻木簪子,整個人都非常的素淨。
當年來南山鎮的時候,兩個孩子那麼小,沒人喂奶是不行的,這個王氏還是孫大娘一家幫著找的。
夏婆婆的獨子叫做夏都,人生的高大粗壯,在縣城裏的鏢局跑江湖,與這王氏成親後,原先還有些小夫妻的恩愛,但在王氏接連生了三個女孩後,心裏就有了抱怨。在外麵找了個青樓相好的,一年到頭極少回家,王氏好不容易再次懷孕,結果第四個還是女娃的時候,夏都過年過節也不回來了,替那個青樓女子贖了身,在昭陽縣城置辦了宅子,過起了隻有兩個人的小日子。
這一家徹底沒了銀錢來路,隻靠著王氏幫人縫製些衣衫過活,當時孫大娘就說,這人命苦,但年輕本分,身上沒病沒災的,又正好是月子裏,稍微補補,奶水就很足,莫南槿看過人之後,也覺得不錯,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夏婆婆稀罕男孩子,一聽說奶的是兩個男娃娃,就很讚成,有錢賺不說,還能沾沾喜氣。
夏都和那個青樓女子在一起後,一直也沒個一兒半女,前兩年終於把撂在鄉下不管的老娘媳婦和閨女想起來了,一並接到了縣城去住。這次不知道什麼原因又回來了,這種事情人家不說,他們也不好問。
“嬸子,嫂子,別站著了,快坐。”莫南槿將菜籃子交給小莫,洗了把手,過來招呼,“景止,帶著弟弟妹妹,去和小姐姐們玩吧。”王氏的四個閨女也一起來了。
“槿哥兒還和我們客氣,我一向是拿這倆孩子當我的親孫子一樣,這兩年沒見,天天在家念叨著呢。”夏婆婆言語之間,比當年看著還熱絡幾分,聯想到這些日子鎮上的傳言,莫南槿也不覺得奇怪,夏婆婆這個人,怎麼說呢,人並不壞,可能早些年自己一手拉拔孩子太辛苦,多少就有些趨炎附勢,愛貪圖小便宜。
“少爺,夫人,夏當家的和他家二夫人來了。”明庭提著一些肉從前院過來。
“那是誰啊?”漁陽一時沒反應過來,就順嘴問了這麼一句,但轉而一想就明白了。
“漁陽妹妹,家裏還有事,我們就是來看看這兩個孩子,現在人也看完了,我們也該走了。”王氏臉色不好,主動開口。
“嫂子,這是說的哪裏的話,剛才還答應我說好好聚聚呢,怎麼這會子突然就有事了,夏大哥和二夫人過來,不過是添雙筷子的事情,也不多費工夫。”漁陽是很看不慣夏都那樣的人,但為了王氏少不得今天要忍讓一番了。
莫南槿也在一旁勸說,夏婆婆也笑說:“小荷她娘,家裏的那點事也不急在這一時,槿哥兒和他媳婦兒都這麼說了,咱今天就留下吧。”
“可是娘……”王氏欲言又止,千紅那個脾氣,肯定是招惹是非的,平日裏在家作威作福也就罷了,到別人家,丟不起這人。
“嫂子,別可是了,走,和我到前院招呼一下夏大哥和二夫人。”
夏婆婆也要跟著一起過去。
還沒到堂屋門口,就聽到屋裏傳出來的說話聲音,“你看這鄉下破地方,要吃的沒吃的,要喝沒喝的,連個唱堂會的都沒有,今天更好了,家裏連個做飯的都沒有,來給四五歲的小娃子過壽辰,你們家是成心想餓死我是不是?我今天還就是在這家不走了,看他們家做什麼好東西,勾得你們老的小的,都走不動了。”
夏婆婆一臉尷尬,看看身邊的漁陽,幹笑兩聲,搶先推開門,說道“千紅,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麼呢,你懂不懂一點禮數啊?”
“我就是一青樓窯姐兒,要什麼禮數?也不看看你們是個什麼人家,還動不動就禮數禮數?”
“千紅,你少說兩句,娘,你也別說她了,你也是的,你自己來吃個壽宴也就罷了,好歹留個人在家做飯啊,我和千紅一回家,冷鍋冷灶的。”
漁陽沒想到會在自己家遇到這種事情,心裏膈應到不行,反觀王氏,一臉平淡,好像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看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漁陽妹妹,讓你看笑話了。”
這事情,漁陽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就拍拍她的手,進屋招呼人,夏都還好,知道莫家在南山鎮也是有名有號的人家,並不敢太過放肆,偏那千紅是個半點事兒不過心的,擺明了就是要在這裏耍賴吃白飯,估計是看鄉下地方,沒人能拿她怎麼樣,看得漁陽心裏一陣冷笑。
留下他們婆媳吵鬧,漁陽帶著王氏回了後院,廚房裏已經傳來芝麻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