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按您的吩咐,蠻蠻已經在凡間落生了。”寒雲低頭半晌也沒聽到陸吾的回答,忍不住抬頭偷偷看他一眼。
卻發現陸吾低著頭,手裏轉著一隻小巧的玉瓶,玉瓶裏的顆粒發出微微的碰撞聲,似是出了神。寒雲忍不住再開口:“上神,蠻蠻落生即是凡胎肉體,在昆侖山的病症並不會伴隨她,凡間也沒有業蛛會傷她,您盡可放心。”
陸吾抬頭看著寒雲,終於開口:“罷了,人間毒瘴也多,她不去招惹逗弄就最好,若有事,叫欽原回來取這消毒散便好,你下去吧。”寒雲終於得到指令,立刻低頭退下,快步走到外殿,一時間也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平日裏這隻小狐狸在,從早到晚都沒個清靜,現在下凡曆劫了,她倒覺得偌大一個宮殿看不到那紅蓬蓬的一團,還有些寂寞。
寒雲此刻看不到的是,殿內有個更無所適從的人,已經悄悄打開了穿雲鏡:開始偷偷觀察那個在凡間落生的嬰兒此刻的情形了,他看著湖藍綢布裏一張皺巴巴的小臉,紅通通看不清五官,正閉著眼哇哇大哭,忍不住想,還是被青丘送來的時候惹人愛一些,毛茸茸比普通小狐狸都要闊一些的臉,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那是陸吾看到蠻蠻的第一眼,把他從回憶裏拉回來的是抱著嬰兒喜笑顏開的一位年逾半百的男子,他低頭看著嬰兒,又看向旁邊榻上虛弱的產婦,輕聲問:“婉儀,你對孩子的名字有要求嗎?”婦人虛弱的抬頭應道:“叫滿滿吧,盼著她的人生圓滿又快樂,大名還請父親定奪。”男子身邊一位官眷打扮的婦人立刻應到:“好,好,願這孩子平安順遂,圓圓滿滿,你快歇著,叫奶媽把孩子抱下去吧。”眼看那一團圓滾滾被一個年輕壯實的奶媽抱下去。男子撫須望月,開口賜名:“今夜月光皎潔,大名就叫吟月吧。”陸吾看到這裏,才終於關了穿雲鏡,準備歇息,他往裏走到寢殿,突然心生乏累,摒退了進來準備幫忙更衣沐顏的侍女,合衣倒在榻上,看著枕邊一塊鑲了白玉的蠶絲軟墊,輕輕歎氣:“蠻蠻,你要在人間好好長大,不要頑皮,我料理完昆侖山的事物便下凡去瞧你。”說完把軟墊拿起來猛嗅了一口,翻身睡去。
陸吾從蠻蠻下凡開始,巡視查看昆侖山有無異象,派靈獸守衛結界,追查逃逸罪仙,山中各種繁雜事務纏身,倒是忙了好一陣,等他終於閑下來,欽原返回山裏的時候,人間已經過了十四年,這十四年,他時時察看穿雲鏡,蠻蠻,哦,現在是滿滿。已經出落成少女亭亭玉立的模樣了,一張圓圓的圓臉上一雙圓圓的眼睛,鼻梁不高,鼻頭也是圓圓的,嘴唇有一點點厚,不撅嘴的時候看著也總像微微撅著嘴,眉毛長得亂亂的,整個人,嗯~看著跟在昆侖的時候一樣,又略顯憨厚和潦草,因為實在調皮,穿得倒是式樣最簡單的衣裙,身上釵環也少,隻頭上有根簡單的白玉簪子固定著圓圓的發髻,在學業上果然也不令他失望,讀書習字,彈琴繡花,樣樣都不行,有了一個入朝五品的外祖父,和一個精通琴棋書畫的祖母,母親舅父都嚴厲又有才華,這樣他精挑細選的書香世家,教出了一個講禮貌,除了吃飯什麼都不愛的好孩子。“她在凡間的人家,緣何這些日子從沒有見過她的父兄?”陸吾看著立在一旁的欽原發問。“您吩咐的時候,叮囑要書香門第,沒有叮囑過父母雙全,所以在下選人家的時候,稍有不慎…這家小姐16歲出嫁世交之家,23歲依然無所出,她的夫君打算另娶,兩家和離,小姐和離回家以後月餘,那位公子騎馬狩獵不慎摔死了,小姐回家兩月餘發現身孕,所以…沒有父親,至於兄長……舅父至今亦無所出,但我們看過命薄,她會有兩個弟弟!啊不!三個!”
陸吾抿嘴一言不發,沉吟了半晌,覺得此刻發難也是無用。隻能抬手讓欽原下去,罷了罷了,盡快忙完手頭的事,下凡看一看,這個家夥到底過得怎麼樣,早在滿滿十歲生辰的時候,陸吾就已經送過她一份大禮(三界最凶猛華麗的神獸孟極,已經下凡督辦一些偷偷下凡的昆侖罪仙逃逸案,順便,遠遠的照看一下青丘曆劫的那隻小狐狸),但穿雲鏡的另一頭,剛滿十四周歲的滿滿,對自己的生活,可謂是滿意極了,作為家裏唯一的孩子,額,加上舅母肚子裏的就是兩個!受到了所有家長的寵愛,每日裏最痛苦的事,除了早起上學兩個時辰,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