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所能看見的，夜中，黑色漸成了背景色的時候，林蔭道旁路燈已然幽幽亮起，照在路旁的兩排樹上。金黃的光輝潑灑在樹上，如同顏料般給樹的枝條都勾上了一層昏亮的橙黃色，葉子也看上去沾染了一圈金黃，竟仿佛一幅油畫。
若仔細看，卻有些亮點在燈的周圍縈繞，成為了點睛之筆：細看才知，原來是些飛蛾。它們正朝向光明走去：圍著燈，受燈的照耀，卻也受燈的炙烤。
每每當它們著陸於燈上，那燈的溫度又會把它們燙走，可它們又似不甘的飛了回去——光明就在那裏，無論什麼也阻止不了對光明的渴望的——
——然後又被燙走，循環往複。它們那可悲可歎可惜可泣的命運，將會在照耀與炙烤中的循環中走向終結，而追尋向光明，也死於光明。追逐光明，直到屍身落於黑暗中前，絕不停止。
路燈的開啟從不會因為任何一隻蛾子的死而延緩哪怕一秒，太陽的落下也從不會因為這些蛾子的死而緩慢哪怕一分。蛾子被自己的基因掌控，甚至不自知踏上了黃泉路；開車過路的司機們總是偶爾路過，怎會注意如此光點？
倒是便宜了窗戶正對著這條林蔭道的筆者了，總是能看見那右前方高出一些，被些許枝條所遮擋的路燈周圍飛舞的“螢火蟲”。是嘛，有些蟲子的光芒與生俱來，有些蟲子卻隻能“鑿壁偷光”，卻是讓人抱怨不公平的。
每到時間，太陽就會照常落下，路燈便就會照常打開，蛾子們就要照常的死。死得渺小，死得偉大。
卻是永遠將會死得不全的：城市裏有意去追逐光明的蛾子，永遠不嫌多。
許多人們鼓勵著往城市裏綠化，雖有所結果，卻也難免給蛾子們提供了食物。而路燈不僅燒死了蛾子，卻也會將許多鳥遠遠地驅趕出去。再加上本來城中的人們總是養些家貓，又撲死了些鳥，便是蛾子多了。
蛾子總是要尋光明而去的。不論過程，不論結果，因為光就在那裏，蛾子便會去追逐的。
而若拋棄翅膀，舍棄逐光而去的想法，那便是不配起飛，隻會淪為爬蟲。於是，渺小卻又無比偉大的蛾子的逝去，似應是沒有盡頭，沒有窮盡的了。
雨夜，似是沒征兆的來了。
霎時，狂風飄搖，冰雹並至。燈旁飛舞的光點轉為雨點。似像是帶著光明的熔漿，從那燈上，樹上，天空上降落。蛾子們被從路燈之下趕走。
是因為天的憐憫，還是命中所以注定？
但雨不是會一直下的。蛾子，與它們心向的光明，注定不共戴天。
興許會有些轉折，興許這些蛾子不會白白的死：本在白天時，太陽就與蛾子並存，而現在太陽落下，不見歸升之期。
若不見太陽升起？
也許在很遠之後，閃耀光芒的燈火會因為蛾子的撲火而逐漸壯大。
燈火最終會成為太陽。待到此時，蛾子與光芒尚才可並存。
蛾子將沐浴於光明，卻不會焚燒殆盡——至於那麼多的路燈，那個路燈會是那個太陽，就無從得知了。
也許就是麵前這個呢？
——於二零二三年七月二十四日夜觀雨夜有感而發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