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1 / 2)

是夜繁星點點,清風吹過,帶來幾聲吱吱的蟲鳴。

沈家祖宅臥房內,程氏擦幹腳上炕。白天的溫良賢淑蕩然無存,此刻她眉頭緊鎖一臉凶相,怒氣衝衝的奪過沈福海手中的線裝話本。

“光顧著看這沒用的玩意,你倒是說說,今天這事你怎麼看?”

正在興頭上的沈福海皺眉:“我怎麼會知道,還不都是你的主意。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隻會盯著那點子蠅頭小利。看你算計來算計去,五年時間,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行行行,就你見多識廣。沈福海,有本事你想個更好的招攀上縣太爺。”程氏狠狠地掐了丈夫一把,梳著頭發有些疑惑:“一大早我就覺得二丫怪怪的,頂著那張病怏怏的臉,她竟然不聲不響得竟然把四丫給繞了進去。你說她燒了一場,怎麼腦子反倒精爽了。”

吃痛下,沈福海也來了脾氣:“還不是你教出來的蠢女兒。”

程氏聲音拔高:“你竟然這麼說我,這些年是誰一心給你操持著,把整個沈家攥在手中……”

沈福海蒙上被子,犯困又無奈的說著:“好了好了,別想那麼多,縣衙裏多一個人也不多。既然你想辦,過幾天尋個由頭再把送二丫進去就是。”

程氏嚎累了也躺下,點點頭,想想又一咕嚕坐起來:“不行,二丫可不是以前那個我指哪她打哪兒的傻子。如今她鬼精鬼精的,送她進去咱們也落不著好處。萬一她攀了高枝,便宜的肯定是老四一家。你給我聽好,絕對不能讓她進去。”

沈福海打個嗬欠:“都依你,太晚了趕緊睡吧。”

程氏又想了想,覺得還是自己想得最全麵。閉上眼,沒多久她又睜開:“我說當家的,你可得快點把四丫弄出來,她一個孩子在裏麵,得受多少委屈。”

回應她的,隻有震天的鼾聲。

同一時間,宜悠躺在床上,從紙窗破洞中看著外麵燦爛的天河。粗糙的手被一隻小肉手緊緊抓住,旁邊躺著跟她鬧一下午,累了睡過去的長生。窗外蛐蛐的鳴叫聲傳進來,她卻是心緒難平。

雖然這次把二丫算計了進去,但以程氏的精明,現在保準就回過味來。老話說民不與官鬥,族長再小也比她爹強。裝傻充愣隻能用這一次,往後的日子還長著,以她現在這點實力,得小心再小心。

“哎……”

爹惆悵而又壓抑的歎息聲傳來,她神經一下子緊繃。

家裏的狀況她知道,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前世有她賣身的銀子撐過這道坎,現在雖然她躲過了危機,但辦族學是沈家一族的大事,這錢就是說到天邊也得交。

她想著今天吃完飯後,廚房內爹娘的爭執。娘想回鄰村娘家借點錢周轉,卻被爹堅決的阻攔下來。她明白外祖家那筆糊塗賬,當年一對大吉的龍鳳胎,轟動了十裏八鄉,可沒曾想不到周歲龍死鳳生,大喜之事瞬間變成了凶兆。活下來的李家大娘子,也就是娘,落到了極為尷尬的境地。當年奶奶正是聽說了這一點,才人說媒讓她與父親成親。

一樁親事,足以說明他們兩人在各自家族的地位。雖然沈李二家都是附近有名的大族,他家如今卻是哪邊都指望不上。

“孩子爹,我就回去一趟吧,我娘總不會不管我。”

李氏細微的聲音傳來,沈福祥大幅度的翻下身,稍微拔高聲音,再次斬釘截鐵的拒絕:“不行。”

宜悠一直裝睡,卻聽到娘忍不住的抽泣。指甲刺透手心,她卻是更加堅定了決心。不論是為了眼下,還是以後,他們家都不能再這樣一貧如洗。

抱著這份決心,宜悠翻找著過往的記憶。

陳德仁出身京城大族,外放為一省巡撫,吃穿用度自是極盡奢華。府中大到亭台樓閣,小到一根繡花針,拿出來都有說頭。居移體養移氣,陳府幾年間她長了不少見識。曾經浸淫其中時隻覺得是好享受,如今回到鄉下,她卻能體味出其中天壤之別。

繁華背後任何一門高超的技藝,都是無盡財富。現在她隻可惜,當初傻得隻知道爭寵,未曾用心多學點。

想了一會,還真讓她琢磨出那麼點能來銀子的本事。

說服疼她的爹娘,對她來說更是小菜一碟。

“賣包子?”

見李氏並沒有直接否定,宜悠心裏更有數:“女兒前幾天病著,腦子裏竟是平白多了許多東西。原先好些稀裏糊塗的事,現在竟然全都明白過來。二伯一家雖然看似對我親,但始終隔著一層算計。隻有爹娘和長生,才是我最親的人。”

坐在紡車前的李氏紅了眼眶,先前她還隻是懷疑,現在親口聽到,絕對假不了。閨女真的開竅了,隻要她懂事,她就是再苦再累也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