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悠進去時,老太太麵前炕桌上兩道黑乎乎的肉菜已經全被撤掉。
“爹、娘,我解手回來了。”
一字一句的說著,盤腿大坐在炕上的老太太和程氏,抬起眼皮正準備給她一個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的表情。可惜還沒等這是動作到位,兩人就看到了她那小身板擋都擋不住的小胖子。
“看我這榆木腦袋,把這事忘了。二伯母,我把程華表弟找來了。”
她故意把話說得含混不清,既不明說是程氏透信,也不否認。大越自皇族以下均好客,賓客上門高接遠送,令其賓至如歸才是傳統。正式用膳的時辰,把客人趕到狹小的後廚,她就不信這理由程氏能說出來。
果然程氏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化為親切:“不是說內急要去茅房,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宜悠勾勾手指,老太太極為討厭髒臭,在自家向來用痰盂。圍繞著茅房掰扯不清,這頓飯她是別想吃好了。可惜了那兩條魚,碳燒的雖賣相不好,但香辣嫩滑,滋味確著實令人回味。
“剛才我去茅房,正把他帶回來。”
說者有心,聽者更有意。程華此刻本就是驚弓之鳥,這話到他耳中,就成了姑姑一家故意引二丫姐去茅房找他,讓他為春生抵責任。手心捏一把汗,抬頭剛好看到長生頭上的血。
“不不不是我幹幹的,都是他,是春生出的主意。”
眉頭擰成疙瘩的老太太,聞此眼睛瞪起來。這事還真跟老四一家說得一樣,春生怎麼會打長生?
“奶奶,他嚇到你了。”
春生眼淚汪汪,撲到老太太大腿上,小狗似的搖著頭。
老太太枯樹皮般的手撫摸著孫子的發絲,春生向來乖覺。為了她能長壽特意跑去醫館問詢,一回來就督促她常食五穀雜糧。即便這事是他做的,也定是在聽她念叨昨日傍晚被那一家子嚇到了,為她報仇。
“春生別怕,奶奶在這。老四還有老四媳婦,你們看春生這點力氣,頂多也就嚇唬嚇唬,還能真把他打成那樣?”
程氏忙點頭:“娘說得對,咱們春生平日最是心善,這次也是為了護著您。”
沈福海並不說話,但他站在妻子旁邊,那位置抬抬手就能擋住沈福祥。
宜悠扭頭望天,今天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吧,這家人怎麼能如此睜著眼說瞎話。牽起弟弟,他將拘謹的不知如何自處的穆宇護在身後。
“娘和二嫂的意思是,打人沒關係,反正他力氣小也打不死?”
李氏怒極反笑,程氏忙解釋:“小孩子間無非是打打鬧鬧,哪有個勺碰不到碗。咱們大人也別太斤斤計較,找個郎中給長生看看。日後他們都是兄弟,病愈後還能在一起玩。”
說完她朝門外扯開嗓子:“春媽媽,快來。”
枯瘦的老媽子走進來:“夫人。”
“你快去鄰村,把那郎中找來給長生看病。程華,這個時辰你爹娘該回來了,先跟著春媽媽回家吧。”
程華已經沒了主意,他隻想見到爹娘。聽到這話如蒙大赦,剛想回頭,宜悠眼疾手快的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