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1 / 3)

此間店鋪雖無特別名貴珠寶,然掌櫃是位精細之人。店鋪為他心血與安身立命根本,自然格外珍愛。各色金銀銅首飾擺放在木案上,井井有條。

偏生剛才宜悠與李氏二人一番挑選,眾多樣品皆放置於外。沈福愛本是撲向母女二人,偏生這一閃躲,她發出的力道無承接之處,隻得徑直向前撲去。

一陣排山倒海,輕巧的貨櫃轟然倒地,其上數支簪子皆尖頭朝上。

“扶住她。”

掌櫃的鼻端法令紋更深一層,釵頭尖銳,若是見了血或是鬧出人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夥計忙上來,可惜他體力有限,直到手腕扭成直角,單膝跪地,都不曾阻擋那坨肉的下降。

宜悠揮揮紅梅手帕,擺出一副牙尖嘴利之狀:“喲,沈家大小姐,你怎生還未被浸豬籠。”

前世她還曾深深懷疑過沈福海的眼光,雖說程氏也是半老徐娘,但姿色怎麼都勝一頭母豬。究竟是出於何目的,他會不惜身敗名裂,也要玉成與嫡親妹子的情緣。

今世事發後,李氏曾為她解惑,二八年華的沈福愛也曾身姿窈窕。

可她心中仍有疑雲,前些年戰事連連,雖未波及雲林村,然朝廷賦稅重,加之天災,村中男女老幼皆清瘦。以沈福愛其貌不揚的五官,怎能與程氏比肩。

如今她卻是全然明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兩兄妹思維一致,這就是傳聞中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哎喲。”

沈福愛沒事人似得站起來,假模假式的哀嚎兩聲,但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輕鬆。

掌櫃從台後走出來,看著地下橫七豎八的簪子。花鳥魚蟲各色精致釵子,須臾間多數自中間折斷。尤其其中掐絲鏤空兩支,如今更是全然沒了形狀。

倒吸一口涼氣,他心疼的收起來,目眥盡裂。此刻他哪能不知,那狀如母豬的婦人,定是毫發無傷,隻是可憐了他新進的一批貨。

背對著掌櫃,沈福愛對此絲毫未覺,現在她滿心都是“浸豬籠”三個字。

自從三個月前,程華娘歸家後開始嚼舌根,她在程家地位越發尷尬。就連手中唯一那點管家權,也被幾個老不死的無情收回。

好不容易等一個月後事件平息,這母女臨走前,竟將穿成串的元帕掛到沈家祖宅。這下不僅是族內,十裏八鄉全都沸沸揚揚,無奈下她隻得帶著女兒逃回娘家。

躲避風頭兩個月,總算得一喘息之機。二哥待她有愧,趁送春生來官學,悄悄令她隨從。剛下車,她便欲來尋幾件像樣的首飾,沒曾想卻遇到這兩個攪家精。

“依我看,置家中老母於不顧之人,才該浸豬籠。”

宜悠以帕掩麵,好懸擋住飛來的唾沫星子:“沈大小姐如此義正言辭,莫非真當心中無愧?”

“娘說得對,就你們娘倆牙尖嘴利。”

“再牙尖嘴利,也抵不過你早上吃得大蒜。”

揮動帕子,沈福愛口中蒜味充斥著整個空間。滿心滴血的掌櫃站起來,紅眼說道:“諸位夫人小姐,小店小本經營,一下毀掉十幾支釵,還請給個說法。”

李氏拉著女兒退一步,宜悠反握住她的手,無聲的傳遞著安慰。她眼觀四路,早就看到這些形態慘烈的珠釵,不過一切皆因沈福愛所起,怪不得旁人。

“你找他們,方才是這二人絆我,才有後來之事。”

不愧是老太太的嫡親閨女,胡攪蠻纏的本事都是一模一樣。

於沈福愛她並無絲毫愧疚之心,姑侄親,別家做姑姑的,回娘家時總會逗弄一番家中兄弟之子。沈福愛自然也是如此,不過她隨了老太太,對程氏所出春生四丫千好百好,而宜悠和長生,自出生起就是她奚落的對象。

兩世為人,宜悠記憶最深的便是姑姑捏著她的鼻子,滿臉不屑的說道:“這閨女長得不像四弟,白白淨淨的本該招人喜歡,可臉片窄麵相刻薄,竟是如何都不及四丫萬一。”

亦或是明著敲打:“四弟家日子就那樣,二丫又不知道孝敬奶奶,日後定找不到好婆家。”

老太太多年勢大,又有沈福海怙恃,沈福愛張狂本色盡顯,言語間竟是口無遮攔。若沈氏族人有何異議,老太太定以“姑娘家在婆家受委屈,回娘家還不能鬆散鬆散”為由駁回。

前世她得勢後,之所以幫程氏壓製沈福愛那麼狠,也是順帶一吐胸中鬱氣。

“二位,您看……”

掌櫃期期艾艾的話音打斷了宜悠思緒,望著麵前囂張的沈福愛,她心中未有絲毫波瀾。

不過是秋後的螞蚱罷了,等沈福海失勢,以她犯下的那些錯事,怎能像現在這樣逍遙自在。

“掌櫃的,你和夥計一直在此處,方才看得一清二楚。”

沈福愛挺起胸脯:“掌櫃的,你可要仔細瞧瞧。”

她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鄉野村婦潑辣氣質,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掌櫃一般不會與此等人過多糾纏。

故而如今他禍水東引:“方才我離得太遠,一時間竟是看不真切,你二人且商量下?”

“哦?”

這段時日賣包子,宜悠見慣了掌櫃的這種人。說不出他哪兒壞,無非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不過為此,她專門有應對之法。

“掌櫃應知曉,不同人倒下去力道與方向不同,所壓事物形狀也不盡相同。空口無憑,不若你再取相同釵子十幾隻,我等按方才位置從來一次。

若真是我與娘絆倒沈大小姐,兩批釵子我們悉數買下。若不是,那掌櫃的當如何?”

雖講究和氣生財,可若是破財,那多數商賈也就顧不得和氣。掌櫃的算計著釵子的價值,雖說真金白銀皆可回爐重練,且不說其火耗,單人工又是另一筆額外開支。摸摸鼻側的法令紋,他朝夥計使眼色。

“方才你離得近,可曾看清?”

那夥計眉清目秀,雖年歲不大,但人心思卻與他外表如出一轍的機靈。揉揉手腕,他因變聲而沙啞的嗓子說道:“掌櫃的,小的看得清清楚楚,方才她二人隻遠遠的躲過去,並未碰到這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