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2章(1 / 3)

入夜,宜悠與穆然躺在土炕上。冬日的雪夜格外寂靜,夏日奔忙的各種花鳥魚蟲也早早的冬眠,此刻不見蹤影。

兩人離著不遠,彼此間呼吸可聞。宜悠往邊上縮了縮,穆然看過來:“冷?我下去把火炕燒暖和點。”

“也沒,我多蓋床被子就是。”

穆然一個咕嚕坐起來,翻身下炕,將身上的被子搭小媳婦她上麵。推開門,不久後門外傳來柴火落地的聲音。

門並不嚴實,她躺在裏麵,甚至能聽到外麵三人商量事的聲音。

“哥,我來燒,明天你們還得早起。”

“老爺,還是我來。”

穆然拒絕兩人:“無礙,你們也忙了一天,早點歇著就是。我在這守一會,明早端午早點起來看著火炕。”

“行。”

三人有商有量,很快就把一夜的分工完成。宜悠腳神到牆邊,那一溜連接著火炕,不知是否是幻覺,隻這一會她卻覺得那裏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

打個嗬欠,昨晚睡得就少,今個兒又跟穆家全體人鬥智鬥勇。甚至中間還有牌位掉下來那等大事,熬到現在她便是鐵打的也有些受不住。

眼皮漸漸沉下去,眼見穆然還在外麵,一時半刻怕是回不來,她便將被子挪到那一邊,自己先閉上眼。

這一閉眼瞌睡蟲就鋪天蓋地的湧來,沒過多久她便沉沉睡去。

穆然進來時,就見小媳婦躲在被窩裏,呼吸均勻。那小小的隆起的一團,像極了他小時候早起時見到的娘。那時爹睡在外麵,娘睡裏麵,最暖和的靠牆地方則留給他。

如今牆邊是兩人帶來的行李,小媳婦躺的地方,正是當年娘的那一鋪。脫靴上炕,他躺在爹曾經的地方,慢慢攢一攢鋪蓋,兩鋪蓋間僅存的那點地兒也迅速消失不見。陰暗的月光下,青色的鋪蓋與鵝黃色的融為一體,像極了他和小媳婦平常的衣著打扮。

翻個身,他忍不住將她抱在懷中。嗅一口發頂的茉莉香,疲憊也漸漸襲來。不過這次,他沒有了半年前在這間房內的恐懼感。弟弟在另外一間屋,身邊有小媳婦,他隻覺得整顆心都滿滿當當。

宜悠睡到半夜,突然感覺身邊傳來熱源。成親這幾日,她已習慣溫暖的懷抱,很快她靠過去,擺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穆然望著樹袋熊般掛在自己身上的小媳婦,感覺到全身各處湧入雙腿間的熱流,默默想著軍中練刀法時,廖將軍教過的平心靜氣,終於平靜下來,他也打個嗬欠睡去。

一夜無夢,清晨宜悠是被臀部異樣頂醒的。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才發覺旁邊的人早就醒了。

“要不要洗漱?”

“我準備水就好,這裏不比咱們那裏方便,隨便洗一把就成。”

“恩,我去燒點開水。”

穆然赤著胸膛,直接鑽出了門外。宜悠胡亂的穿著衣裳,總感覺什麼事忘記了。直到她坐到鏡子前,望著裏麵穿著厚實冬衣的自己才反應過來。

這麼冷的天,他上麵一件衣裳都沒穿,直接光著膀子出去了。

這怎麼行,萬一凍狠了,莫說是風寒,怕是連中風都有可能。想到這她迅速抓起炕上一件冬衣,急匆匆朝門外走去。剛出門她就看到不可置信的一幕,穆然站在柴門後,提起一大桶毫無熱氣的水,從頭頂直接澆到腳心。

冬日溫度嚴寒,她肉眼甚至可以看清,那自褲上滴下來的水,在地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你這是做什麼!”

她無法抑製自己的怒氣,這人剛才明明好好的,怎麼就一道門的功夫,她也沒說什麼,他就開始這般自虐。

她的怒氣引來了穆宇,小家夥有些不解,朝兩人中間轉一圈,他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嫂嫂,哥哥他一直都是這樣。”

“什麼?”

“他冬天每天都要洗冷水澡,前幾天咱們在城裏,人多眼雜,所以他都是在門房隨便衝一下。這會回村裏,沒有門房,幹脆他就像以前一樣,直接站院子裏麵衝。”

一桶水完又是另外一桶,穆然將桶放在廚房外,而後搭著毛巾走進來:“廖將軍教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也沒你這樣練的,碰到前兩年冷的時候,你直接就能成一尊冰雕。”

“以前被凍過,不過沒事,習慣了就好。而且這麼一鍛煉,也不容易起病災,這是軍中的郎中說過的。”

宜悠深深的覺得這一切都充滿荒謬,在她看來,夏天盡量穿少些少活動,保持涼快。冬天穿暖些,一年四季身體恒溫,既舒服又養生。怎麼到穆然這,就拿出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一套,在這跟她說著些完全讓人害怕的鬼話。

“快進來,端陽你去看著燒水的火。”

關上房門,宜悠將自己那條幹的巾子仍在他跟前:“快擦擦,躲被窩裏暖和暖和,我去給你煮碗薑湯。”

“真沒事兒!”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我沒聽說過,不過郎中卻跟我說過,人這身體跟牛馬沒什麼兩樣。小時候弱,等到咱們這歲數年富力強,然後好時候就那幾年,慢慢的就會走下坡路。所以若是年輕時不注意養著,等老了有說不出的疼。

我娘就是因為沒注意,現在有點關節炎。你現在還年輕,正值壯年,這麼折騰當然覺不出有什麼。”

穆然找不出反駁的話,軍中郎中當時說了好長一段,他是楞一個字都沒記住。

“廖將軍就是這麼做的,到現在他都過了知天命之年,身子骨還是很健朗。百步穿楊一點都不費勁,你看廖兄和我功夫如何?”

“自然是極好,依我看,那廖監軍怕是比你都要好一些。”

“可我們兩個一起上,都不是廖將軍的對手。”

“什麼?”

“你還真別不信,雖說長江後浪推前浪,可廖將軍可不是一般的前浪。這些年多少人想讓他快點老死病死,摔下馬來意外死,那麼多人動手腳,不還全折在他手上?”

宜悠全然被穆然口中的故事吸引了心神:“還有這事兒?”

“當然,越京都盛傳廖將軍是關雲長轉世。為此這會聖上還特意鑄一青龍偃月刀,封賞那日隨聖旨一塊送進他府裏。”

“當真是不得了的人物,巧姐最近嚷嚷著要學武,而且她最崇拜的人也是廖將軍。”

“廖兄那幾招就足夠她學。”

宜悠同樣點點頭,男女天生力氣上的差距,這是無法更改的事實,同時也注定巧姐不可能像她想的那般,手拿流星彎月刀,一拳轟出去能將人剁成肉渣。

“寶貝兒你這會可放心了?”

“沒。”

這會愣住的變穆然:“為何?”

“廖將軍即便是戰神下凡,也不可能什麼都懂。這樣,等回去我問問夫人請的那些郎中。他們若是說行,往後我隨著你一起練。”

穆然並未高興,反而是擔憂起來。這一套有多苦他卻是心裏有數,小媳婦細皮嫩肉的,學起來肯定得吃苦。

宜悠挑眉:“怎麼,你是不相信我?”

“當然信,我舍不得你吃苦。”

宜悠心裏比喝了****還甜,穆然見她甜甜的笑容,還是把心中的拒絕壓下去。因為他發現,隻要小媳婦軟軟的求上兩句,他就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我去看看開水,怎麼你也得先洗洗。”

目送穆然出去,宜悠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昨日的夢突然映入腦海。她蒙到穆然得知她曾經的拋棄,而後徹徹底底生了氣,任憑她如何挽留,他始終頭也不回的與另外一女子遠走天涯。

“穆大哥、穆大哥!”

就是這聲音,怎麼她有做夢了?或者這一切幹脆就是真的?

沒等她沉浸在感覺中,房門突然打開,一個穿著紅棉襖的姑娘走進來,看到她麵色不善:“你是誰!”

“你……”

見到來人宜悠如遭雷劈,這就是她夢見的那個人。怎麼,她這會就找來了。

“表姐你怎麼來了,這是我嫂嫂。”

穆宇的出現讓她走出噩夢,宜悠審視著麵前的少女,皮膚是夠白,白皙的雙手看起來是個長期養尊處優的。但是她模樣頂多算是周正,身形也不如她窈窕,聲音更不如她好聽。

無論哪方麵,她都能把紅衣少女比成渣。

“你是穆大嫂的娘家妹妹?”

“正是我,你在這幹什麼,穆家又沒承認你,為何你還會住在穆大哥的房子裏,嫌不嫌害臊。”

紅衣少女直接坐下,抓一把瓜子磕著,臉上全是諷刺。

宜悠一顆心卻是落到實處,昨日穆大嫂來送包子時,穆然曾經問過她明話,要她保證今年表妹不會出現在她麵前。盡管如今出現了,那也是穆大嫂失約。穆然沒理由口是心非,即便退一萬步,他真的有點意思,可自昨晚到今早他從未出去過,也不會有機會去傳達自己的意思。

“誰說穆家沒有承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