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家幽居深閨,有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也無從去弄個清楚。寶玉對尤家姐妹的事情,幾乎是對黛玉明說了這是在說謊,但是也幾乎是明說了——這件事情不好說明白。
至少是不好對黛玉和湘雲說的。
黛玉也不知道該怎麼問寶玉,連之前想要知道的,寶玉是不是在迎春的事情上出了力,在如今都沒心思問了——迎春若能夠平安嫁出去,就已經很不錯。
如果寶玉當真在其中出了幾分力,那麼自然也會把其他的姐妹放在心上。而既然他覺得不該說,被人問起寧可說謊,雖然黛玉知道自己去問的話,多半能夠問到答案,也不願意去問了。
湘雲因為從來沒想過寶玉會騙她,所以倒是沒有起疑,黛玉也就沒有提醒她。又過了數日,迎春定下的夫家並沒有反悔之意,說是來年春天發嫁,也沒有推遲的跡象。
迎春自己也安下了心來,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
這一日,黛玉看毗鄰的怡紅院的情況依然不見好,想著和晴雯素日裏關係不錯,便決定往鳳姐那裏看看,她知道,怡紅院裏麵的位置是極難謀求的,不知道賈家的附庸裏麵,多少人家的女兒在謀求呢。比如說園子裏麵掌廚的,柳家媳婦的女兒五兒,隻是沒有門路,至今不得進來。而且,賈家便要節省,一兩個丫鬟,又能省得多少?若是能夠提拔幾個人,晴雯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尷尬。
隻是,晴雯如果經過這件事情還不能領悟“老太太也好,太太也要,許諾給與的姨娘之位都並不足以依靠”的話,黛玉自認自己也幫不了她什麼的。
但是到了鳳姐的院中,黛玉卻是敏感的發現,氣氛並不對勁。不是適合她問那件事情的環境。
這讓黛玉覺得頗為奇怪,她知道,鳳姐是向來都擅長原諒賈璉的。二姐被送走了,她不過是下了一點兒陰手,也沒怎麼著,就已經不戰而勝獲得了勝利,應該心情挺好才是——至少前些天,黛玉也沒見她因為沒整治到二姐而憤怒。
但是如今,她卻覺得放眼望去的媳婦婆子全部都是緊緊張張的,而且,竟似乎沒人注意到她。黛玉心中納悶,還是一邊往鳳姐房中走去。沒走得幾步,終於有一個婆子發現她了,連忙走了上來,陪笑道,“林姑娘來做什麼?”
黛玉蹙眉,“來坐坐,怎的?鳳姐不方便?”她好像隱約聽見鳳姐的聲音了。
“這個……”那婆子回頭看了一眼,小聲說道,“二奶奶正在審案呢,聽說出了了不得的事,姑娘還是改日來坐吧。”
黛玉並不認得她,所以可以肯定,這個婆子並不是鳳姐身邊特有臉麵的,也不是掌事的。心中就有些猶疑,雖然止步,卻並不轉身,隻是笑道,“審什麼案子?哪裏的人又偷雞摸狗了,怕我看見了不成?”
那婆子支支吾吾的,卻不回答。
黛玉看著她,思忖了一會兒,隻覺著剛才見到這個婆子卻也是要出院子去的——難不成不能讓她看見,卻要去別處通風報信?這也很有可能,隻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她這邊思量未定,那邊又另走過來一人,卻是小紅。那小紅見了黛玉,也是有些慌張,不知怎的,竟準備轉身就走。黛玉更是莫名,連忙把她叫住了。
小紅被她一呼喚,猶豫了一下,還是蹭蹭的走到了黛玉的身邊。
黛玉好奇道,“鳳姐在忙什麼?”
小紅知道黛玉和鳳姐的關係,又見她已經找上門來還起了疑心,卻是拿不準該不該讓她知道。想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道,“好像是之前尤二姐的事情,我也不清楚。隻是二奶奶讓我們都不得過去的。”
尤二姐?
黛玉這下可真是嚇了一大跳了——難道說,這尤二姐還能和賈璉有什麼牽扯?又或者,鳳姐雖然不戰而勝,卻不想放過尤二姐?不至於吧……
說句不好聽的,她真的不想放過,也完全可以等等,等她公公動手再說啊!
黛玉隱約聽見鳳姐在大發雷霆,不由十分不解。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遠遠走來,看來很狼狽的樣子,黛玉隻得滿腹狐疑的避了。不過,這個小廝她還是認得的,正是賈璉的心腹小廝興兒。隻是如今他是一點也興不起來了,兩邊的臉頰都是高高腫起。
那邊興兒還未去遠,看來精神狀態要好得多的旺兒也跟著過去了。
黛玉想想看,問了小紅,知道沒有別的小廝了以後,她還是舉步往鳳姐房中走去。小紅這時也不好攔她了,隻得和她說了一些話,便先去報信。
黛玉笑了笑,跟在了小紅的身後。
平兒迎了出來,她跟了進去,卻見鳳姐正歪在榻上生氣呢,臉兒都煞白煞白的。見了黛玉,臉色倒有些變化,變得陰晴不定起來。
黛玉笑道,“這是怎麼了?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又出什麼禍事了不成?”
鳳姐怒哼了一聲,旋即坐了起來,拉著黛玉歎道,“怎麼不是禍事?我看是天大的禍事!這事兒我看是瞞不久的,也沒什麼好瞞的。前些時候老太太要送那尤家姐妹走,結果寶玉和東府那個珍大爺,卻隻送走了一個!那尤三姐帶著尤老娘走了,尤二姐死皮賴臉的,也不看看什麼狀況,居然賴上我們家二爺了!這要被我那公公知道,還不知道是什麼禍事呢!豬油蒙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