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輕聲道:“我出生在村子裏,爹娘都是莊稼人,朝廷裏的規矩,確實不懂。”
逢人隻說三分話,這是蕭文睿教給他的警世名言,對於才認識不久的陌路人,他才不會掏心掏肺。
“怪不得。”青姨說道:“稻粱雖可戀,須誌在冥鴻。你如今身在西疆,也要多留意朝廷大事,喂一年的馬,未必會喂一輩子馬,生如螻蟻,當有鴻鵠之誌,萬一你以後官運亨通,官拜大將軍呢。”
李桃歌有個優點,聽勸,不管是誰的話,都能聽得進去,青姨不像是普通百姓,索性將聽明白的和聽不明白的,一並記在心中,行禮道:“多謝青姨解惑,我知道了。”
被喚做青姨的女子轉過頭,肌膚潔白如玉,眼眸如深潭,五官秀麗,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美色,勝在端莊出塵。看年紀不過三十左右,有閱曆的男人,清楚正值少婦“妙”齡,不是青春美妙的妙,而是妙不可言的妙。
凝視李桃歌帶有淤青的麵頰,幾息後,青姨搖頭笑了笑,柔聲道:“男子漢大丈夫,要說實話,養傷就是養傷,休要扯謊騙人。”
李桃歌赧顏一笑,吭哧道:“養傷是真的,伺候馬也是真的,我真沒有說謊,隻是專門挑不丟臉的說。”
青姨會心一笑,瞬間明豔動人,“打架打輸了,有什麼丟臉的,撒謊騙人,戳穿後比挨打還丟臉,好在你話隻說了一半,且不算騙人吧。”
李桃歌頻頻點頭應和,嘿嘿笑道:“那是,那是。”
青姨含笑道:“西軍鎮守邊關多年,常跟蠻子鐵騎廝殺,養成了驍勇堅悍的軍紀。沒仗打,閑的難受,於是自己人跟自己人就打起來了,我猜的可對?”
剛答應完人家不能撒謊,怎麼好意思言而無信,李桃歌撓了撓頭,為難道:“不是他們打的,是……是被城裏潑皮打的。”
青姨娥眉微蹙,自言自語道:“堂堂邊軍,竟然在自己地盤被潑皮給揍了?難不成西軍都是酒囊飯袋,專挑老實人欺負?”
少年有少年的尊嚴,邊軍有邊軍的尊嚴,兩種尊嚴,使得李桃歌羞愧難當,恨不得跳進河裏。
見他不好答話,青姨疑惑道:“不對啊,按照大寧律法,毆打邊軍可是死罪,哪個潑皮膽大包天,敢找你的麻煩?再說你性子溫順,不會貿然欺負人,其中必有蹊蹺吧。”
糊弄不過去,李桃歌隻好將來龍去脈說清楚。
青姨調侃道:“原來是佳人相贈的定情信物被搶,才讓老好人變成了莽夫。”
李桃歌拽著衣角,害羞到臉紅,進行著無力反駁,“也不算是定情信物,就是……隻是……人家千辛萬苦做給我的美食,被人糟踐了,心裏不舒服。”
“不算嗎?”
青姨含笑問道:“那我問你,她喜不喜歡你。”
李桃歌別扭答道:“我……我不知道。”
這次是假話。
青姨再次單刀直入問道:“那你喜不喜歡人家?”
李桃歌麵如紅布,不敢作答。
一想到那雙月牙兒眸子,假話都說不出口。
青姨懂了,搖頭道:“男人應日月作杯,山川盛酒,怎麼唯唯諾諾,連喜歡都不敢承認。”
李桃歌對於江南的心思,又怎會不知曉,可他隻是身份最為低賤的配隸軍,相府的棄子,一個養馬小卒,有無數仇家想要追殺的可憐人,談不起風花雪月。
百裏家開的是鐵匠鋪,每月至少能賺十兩銀子,這在一窮二白的百姓裏麵,算是大戶人家。江南又是遠近聞名的小美人,有的是青年才俊鍾情,以後的日子明媚燦爛,何必耽誤了人家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