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夫子平靜說道:“這些年,他又陸陸續續殺了幾千名忠於先帝的人,屠刀都伸到了鎮魂關,我記得多年前有名貨郎,常常賣給我燒餅,有一天我和貨郎多聊了幾句,第二天就死在了家裏,從那時我就知道,隻要我不死,他心裏就不會安穩。他這次派你來,是想看看老頭子死了沒?”
張燕雲雙手放於膝蓋,輕聲道:“聖人是想問問皇叔,是否想落葉歸根。”
劉夫子瞬間呆滯,茶碗掉落於地。
張燕雲柔聲道:“先帝的陵寢,這些年來幾度修繕,更加威嚴肅穆,前太子的墓就安葬在先帝旁邊,皇叔在西疆苦熬多年,未曾盡過孝道,是該回去陪在先帝身邊,家人團聚。”
劉夫子先是笑,接著眼眶紅潤,喃喃道:“三皇子劉恒早就死了,這裏隻有教書匠劉夫子,永寧城十八年,又怎能抵得過鎮魂關六十年,我的父老兄弟都在這裏,用不著跑到皇城存屍埋骨。我老了,沒幾天活路了,本想死在蠻子彎刀之下,可事與願違,街坊把老頭子從鬼門關拽了回來,既然一切都是命數,老頭子聽天由命。”
張燕雲低頭道:“知道了,我會將皇叔的話,一字不落回稟聖人。”
劉夫子拭去淚痕,歎氣道:“告訴他,我恨他,但不怪他,身為皇室血脈,誰能抵擋住榮登大寶的誘惑,好好治理大寧,別把祖先的心血給毀了。”
張燕雲答了聲是,恭敬行禮,彎腰走出學堂。
李桃歌正在院子裏堆雪人,離門口八丈遠。
張燕雲雙手入袖,邁著吊兒郎當的步伐來到雪人前,用靴尖在雪地裏寫了個殺字,“離得遠裝沒聽到嗎?小子,告訴你,裝聾作啞,反而更讓人起疑。”
李桃歌啊了一聲,滿臉疑惑神色。
張燕雲不屑一笑,負手前行,李桃歌硬著頭皮在後麵跟著,兩人來到東門,張燕雲走上城頭,望著遠處雪白群山說道:“皇室裏多年前的爭鬥,咱們遠遠看著就好,真是那種聽完後掉腦袋的辛密,我也不會帶你去見皇叔。”
關乎到皇室密聞,李桃歌確實有些後怕,學張燕雲把雙手揣進棉襖,為難道:“雲帥,你這不是害我嗎?早知如此,我才不會帶路去學堂。”
張燕雲盯著姿色超然的少年,好笑道:“麵對十萬玄月軍都敢拚死一戰,卻不敢走進學堂?”
再怎麼說,李桃歌也是出自相府,對於廟堂的勾心鬥角,比起常人來說更加清楚,他癟嘴道:“不一樣,明爭,用武力便能降伏,暗鬥麼,那得全身上下長滿心眼,我不擅長。”
張燕雲微笑道:“經此一戰,驃月元氣大傷,又有周朝在北方牽製,起碼五年內不會再來犯我西疆。你呢,是該給自己謀個出路了,是繼續在鎮魂關當養馬的槽頭,還是加入燕雲十八騎?”
“我?能加入燕雲十八騎?”李桃歌瞠目結舌道。
張燕雲挺起胸膛,頗有些自大道:“別說十八騎裏普通士卒,就是五品以下武將,本帥都可隨意任免。”
李桃歌糾結片刻,拱手道:“我願加入燕雲十八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