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闔家團圓的氛圍感還沒消散完全,空氣中熱鬧的味道一縷一縷的彌漫在大街上。睡夢中的人們或嘴角帶笑,或喜在眉梢。團圓的喜悅包圍著每一個人。除了林陌,他緊皺著眉頭,身子躬成一團,頭上汗津津的,活像一隻被煮熟的蝦。無力又疲軟的蜷在床上。
林陌在做夢。夢裏的他什麼都看不到,隻有灰蒙蒙的一片。他聽見細小的嗚咽聲,他知道是嬰兒在哭。可不知道為什麼,嬰兒哭起來不那麼有力,一聲一聲的嗚咽著,像瀕死的流浪貓一樣低低的嗚咽。眼前的灰色逐漸散去,站在角落的林陌看到了一張嬰兒床,床上有個小小的輪廓。細小的嗚咽聲正斷斷續續的傳來。也許嬰兒是餓了,沒有力氣嚎啕大哭。又或許是這小小的人兒感知到這個家裏即將發生的變故,怕自己的哭聲加速了這場變故的發生而不敢哭出聲。啪嗒一聲,隨著一扇房間門的打開,角落裏的林陌抬頭看去。可他隻能看到一個背影,一個削瘦的女人背影。光把女人的身影拖的長長的,細細的,顯得她身旁的行李箱是那麼寬大,大的好像是要把整個世界裝進去。女人拉著箱子,走到了嬰兒床旁,張嘴說了什麼。林陌聽不到,他隻能看到女人的嘴張了又合。林陌猛然想起,真像過年時爺爺殺的魚啊~那張開的嘴多渴望能灌進大量的水,卻隻換來了更加幹涸的空氣衝進口腔。女人的嘴張合了幾次,轉過身拉著行李箱往房門外走去。嬰兒終於放聲大哭了起來,聽見了嬰兒的哭聲,房間裏又衝出一個人影,是林木。林木氣急敗壞的說:“你這個變態,為了你所謂的愛情,扔下自己的兒子。你這個死變態,你、你你不得好死。”那是年輕的林木,盡管他臉上帶著強烈的怒意,林陌也看到了他有些紅腫的雙眼。“為什麼呢?”林陌想為什麼他聽不見女人對嬰兒說了什麼,卻能聽見林木罵女人的每一句呢?女人腳步一頓,也僅僅是一頓,連頭也沒回就接著往外走。林陌忍不住了,像之前無數次那樣衝到女人麵前,張開雙臂吼著女人:“你怎麼忍心把孩子扔在這裏就走,你怎麼忍心?你不能走,你給我停下!”可女人模糊的五官看不清表情,拉著那個寬大的行李箱穿過林陌的身體,踏出了房門。林陌不死心,轉身穿過房門,對女人的背影嘶吼著:“你回來,你給我回來,為什麼你自己走了把我丟在這裏,回來啊!”可就像之前無數次的重複一樣,女人拉著箱子,上了一輛黑色的車,絕塵而去。林陌覺得眼前的一切又變模糊了,他蹲下身子,抱著頭,不停的哭喊著:“為什麼,為什麼走,為什麼丟下我.......”
眼淚打濕了枕頭,被淚水打濕的地方變的冰涼一片。林陌緩緩的睜開眼睛,從這個困擾他多年的夢魘中醒了過來。整間屋子一片漆黑,林陌睡覺不喜歡亮光,一點亮光都能影響他的睡眠。他臥室的窗簾是雙層遮光窗簾,哪怕是春節時期的漫天煙火,也透不進一絲亮光。偏偏這種午夜夢醒的時候,又迫切的想要一點光亮,把他從深陷的夢魘中拉回現實。他伸手摸索著打開了床頭的台燈,暖黃色的燈瞬間照亮了房間一隅。林陌收回手,更加用力的蜷著身體,雙手死死地抓住睡褲邊邊,兩條胳膊圈住自己的膝蓋,想從自己的觸感中獲得一絲安全感。林陌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夢了。從他六七歲從親戚口中斷斷續續的聽到過程就開始做這個夢了。夢裏從來都是女人要走,林木出來罵她,林陌去攔。夢裏林陌從六七歲抬頭質問女人到現在低頭看見她模糊的臉,經曆了整整十年。這十年林陌慢慢長大,夢的內容也比從前更豐富了一些,可是卻從來聽不到女人的聲音,看不清女人的麵容。每一次林陌去阻攔女人,林陌就會變成無實體的魂魄一樣,看不見也碰不到他。女人一次次穿過他的身體踏門而出,林陌看著她一次次上了那輛黑色的車,卻無能為力。林陌明知道沒用,可就像落入了一場桎梏之中,周而複始的去阻攔、去質問,然後哭著醒來。
“可能是元宵節吧!挺久沒夢到那個女人了。”林陌一邊想一邊試著伸開腿。也不知道他蜷著身體多久了,被子的下半段都變的冰涼了。抽筋的雙腿加上冰涼被窩的加持,林陌忍不住一句國罵脫口而出,僅剩的丁點兒睡意也沒了。他緩了緩,從枕頭下掏出手機,4:30“嗬,真是尷尬的時間尷尬的我。”林陌一邊說一邊把枕頭翻了個麵,又把胳膊放在頭下枕著。這個時間接著睡吧,沒多久就該起床了。不睡吧,算算從現在到天亮也挺長時間的。正想著要不要繼續睡的林陌,突然想起一個寒假做完了各科作業,唯獨那萬惡的英語,怎麼寫也寫不下去。他想了一下英語老師周女魔頭的樣子就一陣哆嗦。“算了,小爺不睡了,爬起來接受英語作業的洗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