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的戈壁灘上,淡淡的薄霧籠罩著大地,遠處的地平線的盡頭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陰冷凝結在空氣之中。此時本該是這片荒涼之地最寂靜無聲之時,卻被無數的不速之客給打破了寧靜。
大地在震顫,戰馬在嘶鳴,滾滾的濃煙升起,與清晨的薄霧融合成了一片黑色的天幕,把所有的嘶喊之聲都鎖在了黑暗之中。
刀光血雨之中,一個什長豎起長劍格開直刺而來的長矛然後一個進步把手中的長劍刺入了長矛主人的胸口之中,胸前的棉甲好似紙片一樣被一穿而過。
一腳踹開還未死去的屍體,順勢抽出長劍,鮮血噴濺,再次染紅了他早已浴血的鎧甲,粘稠的血液在鎧甲的縫隙之中凝結,讓他的動作變得越發的遲緩費勁,可他卻顧不得這些,提起劍慌忙的架起再次襲來的攻擊,然後以一個很狼狽的姿勢在血水之中翻滾躲閃。翻滾之中,他還順手劃開了一個人的肚子,不知道那是誰,他甚至沒有看清其全貌,隻是看到一雙戰靴在自己眼前閃過,他便順手抬起了長劍。
他不能停下,這裏是戰場,真正的戰場。在此之前他也隻是抓過盜賊剿過匪而已,說是盜匪,其實也不過是一些手無寸鐵、衣不蔽體、骨瘦如柴的流民罷了。初始時他的良心還能譴責自己,晚上還會被噩夢驚醒,可慢慢的也就麻木了,生命不再是生命,在他的眼中就如同豬羊一樣,連他的也是,於是噩夢也不能驚醒他半分。
毀滅不僅充斥著整個世界,還充斥著他的身體,他的心靈。所以他渴望一場戰爭,來結束這一切,包括他的生命。
如今,戰爭來了,卻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樣,沒有排兵布陣,沒有兩軍對壘,沒有衝鋒沒有榮耀,隻有突如其來的殺戮與死亡,好像一瞬間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敵人,所有人都想殺死你,而你,也隻能同樣的殺死他們。
他以為自己會害怕,會恐懼,會…第一時間死去,畢竟他是一個隻會揮刀向毫無反抗的流民百姓之人,在麵對如狼般的鐵騎他也同樣毫無反抗,甚至不想反抗。
他接受自己的死亡,甘之如飴。
但是事實卻是,在麵對死亡與殺戮之時,他不僅沒有害怕,內心深處甚至興奮了起來。
可能這就是自己的本質吧!之前的迫不得已隻是虛偽的借口,這…才是真正自己,一個惡人。
那就殺吧!
盡情的釋放自己心中的惡,殺盡麵前一切的敵人。
瘋狂充斥著他的大腦,鮮血蒙蔽了他的雙眼,剩下的隻有殺戮。
不停的揮砍、突刺,留下的是一地的屍體與死亡,還有地上漸漸彙聚起的血河。
“噗呲!”
再一次,精準的刺穿了一個人的心髒之後,伸手一推抽出了血染的長劍,一股心頭熱血隨著長劍的離去噴射而出,灑在了他的麵門之上,一點鮮紅落在了他的眼中,滾燙的熱血刺痛了他的雙眼,可是他的眼睛卻怎麼也閉不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世界。
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被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就如同落在他眼中的熱血一樣。
世界變了,有些虛幻,有些模糊。
他抬起手,滿是鮮血,他低下頭,一股涼意瞬間刺穿了他的身體,直刺入他的大腦。
不對,不對,這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什長手中的長劍已經顫抖,他不敢低頭去看,可身下的虛弱的嘶吼卻讓他再也無法漠視不管。
此時被他刺穿心髒躺在地上的敵人已經變成了一個年輕的麵孔,這個麵孔他非常熟悉,那是他從土堆裏刨出來的,是他看著長大的,是繼承了他生命延續的,是那個他視為子侄的年輕人。
而今,自己卻親手結束了他剛剛才開始的人生。
什長丟掉了從不離手的長劍,顫抖著想要把年輕的士兵抱起來,回應他的卻是野獸般垂死的反擊。年輕士兵的頭盔已經在廝殺之中被砍碎,露出了血紅般瘋狂的雙眼,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的什長,手中的長矛毫不猶豫的刺了出去。
隻是瀕死的身體刺出的長矛軟弱無力,什長一個下意識的偏頭便躲過了這最後的攻擊,可依然在他的臉上劃破了一抹殷紅。
像完成了使命一般,長矛隨著手臂無力的垂落,血紅的雙眼之中依然透露的殺意戛然而止。在戰鬥中,士兵失去了生命,就像他的什長經常說的,要戰鬥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顧不得臉頰緩緩流下的血液,什長呆呆的抱著失去了所有生機,甚至連詭異的瘋狂都拋卻了的冰冷屍體。
緩緩的閉上眼睛,刀劍碰撞的廝殺之聲不停回蕩在腦海之中,仿佛置身於屍山血海之中。
不該是這樣的!
戰爭不應該是這樣的,結果不該是這樣的,世界…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