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魔望著齊光,那雙如霧似幻般朦朧的眼中曖昧難明,他反問道:“這個世界難道不足以讓你產生歸屬感嗎?”
齊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說呢。
我憑什麼愛這個世界,這又不是我家。
金山魔指尖點上唇瓣,若有所思道:“這樣嗎,那……”
後半句話幾不可聞。
齊光沒聽清,複問道:“什麼?”
隻見金山魔嘴角掛上一絲狡黠的笑,慢吞吞吐出四個字:“不告訴你。”
齊光死魚眼瞪他,而對方已經站起身走了,隻給他留下一句話:“婚宴是六天之後舉行。”
畢竟要給妖魔們反應時間,還有那個小子準備把他們一鍋端的準備時間。
金山魔堪稱接地氣地拍了拍衣服,在他徹底消失在齊光麵前時,齊光忽地問道:“那你想家嗎?”
那個黑發披肩的身影一頓,他沒有回頭,半晌後,祂輕聲道:“萬物與我都是荒誕的靜寂。”
祂淺淺一回眸,齊光恍惚間竟仿佛置身於歲月的長河中,身邊呼嘯而過的歲月奔騰著一去不複返的未來,無數過往的畫麵在他腦海裏一閃而逝,卻始終如霧裏看花,不清不楚。
他仿佛在時間的間隙中與祂重逢,那是一雙仿佛融化了萬古黑夜的眼眸,右眼泛起血色,他身上漆黑的衣袍霎時褪去色彩,衣訣飄飄如一隻純白的蝴蝶。
祂整個人完美到不可思議,即是大道的具現,法則的化身,即是世間一切美之一字的極致。
祂堪稱溫柔地注視著他,齊光竟然從那雙異色的眼眸中看出如父母一般的寵溺與安撫。
祂輕輕一笑,赤足踏過水波消失在齊光麵前,仿佛一場繁華旖旎的大夢,刹那芳華轉瞬成空。
星離雨散。
林寒澗肅,衰草寒煙,齊光呆愣愣地坐在大青石上,目光空茫地望向遠方,一滴滴的水珠濺在他的手背上,齊光茫然抬頭看去,下雨了嗎?
黑雲依舊層層壓在山上,四周一片寂靜,前方唯一一片綠草如茵的土地上妖魔依舊機械而不知疲倦地動作,一切都是那麼地平靜。
他這才感覺到臉上一片濕涼,眼睛被淚水模糊,卻依舊簌簌地從眼眶中掉落,如斷線的珠子般。
不知不覺,他已是滿臉淚水。
我為什麼會哭呢?
齊光抬起袖子擦拭眼中滾出的淚水,卻越擦越多,越擦越難過,他也並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而難過,隻是眼淚一直停不下來。
起先他無聲無息地默默流淚,之後便漸漸抽泣起來,然後哭聲越來越大,最後放棄擦拭眼淚,抱著腰間的佩劍哭的泣不成聲,似乎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一場大雨劈頭蓋臉地砸下。
他哭的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金山魔在遠處雙手抱胸,遙望著齊光,神色漠然,半晌後,他輕輕垂下眼簾,
混沌之中,魔尊的姿態像極了年幼的孩子,他抱住曲起的雙腿,將下巴擱在膝蓋上,就這樣以這種蜷縮起來的姿勢平靜望著外界痛哭的齊光。
他閉了閉眼。
長發如墨,白衣如雪,赤足踏著海麵的男人目光遙望遠方,眼中似哀似怨,似嗔似怒,半晌後,他摸了摸自己幹澀的眼眶,自嘲一笑。
白衣黑發身負鎖鏈的男人睜開那雙異瞳,目光短暫地從注視了七百年的那人身上移開一瞬,手邊漂浮著一根被打磨光滑的白骨,祂目光輕輕一瞥,又複陷入了永遠也無法醒來的夢中。
在夢裏,傍晚的月亮照著花開的田野,祂永永遠遠地守望在那裏,等著有一個人心血來潮踏著夕陽與月色交界那一道昏黃的晚霞向他走來的那天。
他何時到來都可以。
沒有來也沒關係。
滿月永遠居於夜空。
水中被鎖鏈緊緊束縛的男人唇邊微微漾起一抹極其清淺,卻極其真切的笑容。
他手邊的白骨散發著幽幽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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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個和愛是什麼區別呢。
你若喜歡一朵花,你會想摘下ta,但你若愛上一朵花,你會給ta澆水施肥,遮風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