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光固然是個普遍意義上的好人,會給流浪貓找個隱蔽的地方喂食,會拿著零食包裝在手裏攥一天因為沒有找到垃圾箱而隻能回家再扔,會固定捐款,也會扶老奶奶過馬路,看上去是個道德修養都相當之高的人,但他卻並不是個濫好人。
事實上,連他自己也想不到,自己當年為什麼會舍生忘死地隻為了救一個小孩。
或許是因為老師曾經說過,孩子是祖國的花朵?
亦或許是因為自己的人世已經爛到了骨子裏,而那個孩子還是純白的,有著充滿希望與光明的未來。
而他早已經沒有了未來。
無盡深淵中,無數雙觸手從裏麵伸出,輕輕柔柔地摟著他的身軀,它們並沒有急著將他扯進深淵,而是一點一點,收縮著所有自由的空間,也扼住他想要逃離的自由。
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
除了一個什麼都聽不懂的月亮,他在世上一無所有。
後來……
月亮也離開了他。
他知道那不能怪那孩子。
她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不知道她對他意味著什麼,更不知道她出門會麵對什麼。
更不知道有一個人把她視作自己生命的全部。
她隻是個毛孩子,她什麼都不知道。
……但那是他在這個世界僅有的一絲聯係了。
他隨時做著抽身於世的準備,也不打算娶妻生子,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有責任不讓那樣的基因流傳下來,更恐懼於自己或許會變成一條那樣的惡龍。
穿越之後的日子……
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同。
他情緒一直很穩定的,對不對。
穩定的發瘋。
魔尊與他有什麼關係,魔道與他有什麼關係。
他曾經真的以為自己繼承了那個身份,哪怕魔尊其實也一無所有,永遠畫地為牢地困守在牢籠中。
但後來事實告訴他,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孑然一身。
他平靜地撫上自己腰間佩劍,自嘲道:“我還有什麼呢?”
我什麼也沒有了。
有什麼能支撐著他活下來,哪怕千難萬險也能咬著牙,隻因為那人而趟過去呢。
沒有。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現在魔尊對他的態度愈發溫柔起來了。
是的,溫柔。
對那個喜好暴戾,凶殘,一言不合就大開殺戒,誰讓他不痛快他就要讓你更不痛快,照著人心最薄弱之處殺人誅心的魔尊來說,他麵對齊光時態度溫柔的不可思議。
他在竭力扮演一個對齊光而言安全無害的同齡人。
好似是個和齊光居住在一間寢室的兄弟一樣,他們之間磕磕絆絆,來來往往,完全沒有硝煙戾氣,更沒有魔道的殘暴陰翳。
齊光無數次感覺到詭異的熟悉與莫名的心悸,卻又將這些東西拋諸腦後。
魔的手段最擅迷惑人心,哪怕他沒有刻意運轉法術,也總會讓人感覺到那種從靈魂裏透出來的親近。
不要相信他。
齊光告誡自己。
沒有牽掛的人不是瘋子就是英雄。
齊光做不成英雄,但他可以做一個瘋子。
他纖細單薄的手指撥弄腰間配劍上的珠子,笑的諷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