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到冒煙的熱油激發蒜末與幹辣椒的香氣,盛放著水煮魚的大海碗裏奏起美妙的樂章。
季玉挑了三束長得最標致的香菜尖,放在大海碗的中間,端著托盤送到譚秋的麵前。
靠在餐椅上盤手串的譚秋終於直起了腰,與之相對的是她平直的嘴角彎了起來,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碗筷。
魚片嫩滑,鮮香麻辣,油而不膩,譚秋滿意至極。
季玉看著觀察著她的神色,在確認她的心情越發愉悅後,緊繃的情緒鬆懈下來,打了一個巨大的哈欠,五官都擠到了一起。
他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看了一眼:淩晨三點十七分。
抹了抹屏幕上的劃痕,季玉心裏嘀咕果然沒有容易賺的錢。
這個手機是他唯一的舊物了,他來這裏來得倉促又突然,什麼都沒帶,他全身上下也都換了一遍,之前穿的舊衣服在形象改造當天就被秦昭全部扔幹淨了。
季玉仍然會覺得這些天的經曆太不真實,像跌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在某個眨眼之後,眼前會變成山洞,吃的會變成癩蛤蟆。
隻有這部舊手機能夠給他帶來一點熟悉感,在看見譚秋之後,他莫名其妙地想逃,沒有理由地想離開。
不知是他遲鈍到了極點,還是他從前自欺欺人地選擇忽略,他現在才想起譚秋雇傭他這件事很不合常理,她想找什麼樣的廚子找不到?
譚秋吃了幾片魚,就開始翻找下麵的豆芽吃,看季玉在發呆,便十分體貼地說:“你先去休息吧。”
她吃開心了,就是個頂好的好人。
季玉:“……怎麼睡?”
譚秋嚼著爽脆的豆芽,一臉的天真無辜:“我敲門了,你沒聽見。”
他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外麵下著雨,他的房間透著風。
譚秋頭一歪,說:“那就別睡了,熬點牛骨湯吧,我明早要吃牛肉麵。”
“……好的。”
季玉臉上笑嘻嘻,心裏MMP,轉身去冷凍庫拿牛骨。
譚秋說的牛肉麵,是梁姨的拿手麵食,季玉學了好幾天,還試著做了兩次帶去醫院,讓梁姨指正。
這一刻,他心裏有點小雀躍,大概可以和考前複習壓中考試題劃上等號。
季玉熬上骨頭湯,牛肉也被放進鹵水中鹵煮,譚秋剛好吃完,季玉收拾碗筷的時候,譚秋把自己的手機推到他麵前:“加個微信。”
季玉拿出自己的手機:“你掃我嗎?”
譚秋打著哈欠:“沒有密碼,你自己加。”
她說完就打著哈欠,踩著平衡車進電梯了。
譚秋的手機是最新款,但隻有預裝軟件。季玉點開微信,加好友的時候發現她的聯係人隻有三個:秦昭、梁姨,還有一個叫……圓規?
季玉改好備注,就退了出來,見她的手機沒電了,就從儲物櫃裏找出充電器插上。
加上他,也不過才四個聯係人。
她也會孤獨嗎?
第二天,秦昭來得很早,還帶來了修落地窗的師傅。
季玉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小睡了一會兒,打著哈欠出來,問秦昭吃早飯沒,得到否定答案,又打著哈欠去廚房給他煮牛肉麵吃。
他休息之前就擀好了要用的條,這會兒直接下鍋就行。
熬了五個小時的牛骨高湯做湯底,加上一大勺鹵牛肉,白蘿卜片、青菜做點綴,淋上鮮亮的辣椒油,再撒上一把蔥花香菜,任誰看了都口水直咽。
季玉和秦昭坐在廚房島台邊嗦麵,到最後喝湯的時候,季玉才問出憋了半晚上的問題:譚秋為什麼要雇傭他?
秦昭喝著湯,發出心滿意足的喟歎:“因為你做飯夠用心。”
“……用心就好吃了?我連我師父的一半手藝都沒學到。”
“廚藝好的廚師,隻要有錢,總能請得到。”秦昭把湯喝了幹淨,意猶未盡地放下碗,擦了擦嘴,“但是手藝再好的廚子,也做不出家常菜的味道,這是個很玄妙的東西。”
季玉有點懂了,就像他師傅做的菜再好吃,他做夢都想吃的,還是他媽媽點的豆花,最好再蘸上他媽媽親手做的辣椒醬。
譚秋哼著歌下樓,心情很好地模樣,坐在餐桌上等她的牛肉麵。
秦昭連忙整了整衣服,過去和她彙報鹿鳴城的事,鹿鳴城這些天被債主逼上門,日子很不好過。
譚秋聽完,心情就更好了,高聲朝廚房說道:“煎兩個溏心蛋。”
季玉從廚房探出頭來:“單麵煎還是雙麵煎?”
譚秋雙手捧著臉,顯露出幾分嬌憨:“各一個。”
小孩子才做選擇,她都要。
季玉應下了,又說:“對了,你手機在那邊的鬥櫃上,響了一早上了。”
能讓譚秋的手機響一早上的,隻有梅亦寒。
她在微信裏炫耀昨晚把那個混血男模拐上床了,並嘲諷譚秋這麼久還沒動靜,那個理科小可憐還沒有被拯救。
譚秋隻回了兩個字: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