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王德應了一聲,到上書房邊上的值房將鄒元標領了進來,行完君臣之禮,萬曆開門見山冷冷的問道:“鄒元標,朕決意讓金學曾奪情,你可會反對?”
鄒元標身體支著拐杖微一欠身,差一點失去平衡,邊上的金學曾忙伸手將其扶住,鄒元標向金學曾投去感激的眼神,正色說道:“回皇上,此乃皇上旨意,革員鄒元標不敢反對”
萬曆雖然心裏早認定鄒元標不會反對,但也沒想到會這般幹脆:“哦,為何當年張先生奪情時你要決意反對呢?”
鄒元標用腋窩夾著拐杖,雙手齊胸抱拳回話,顯得有些氣力:“回皇上,奪情之事不單隻有張元輔生前曾經為之,曆代先皇都曾下旨允準大臣奪情。革員當年並非反對奪情,也非是反對張元輔所推行的治法,對張元輔生前推行的治法革員也深有同感,實是清除大明弊端的良策。革員隻是不忿於張元輔剛愎自重、權重於君,希望在他回家守製之時,能將朝事適當的交給其它臣工共同處理,以振綱紀”
“朕現在也要重用金學曾,你就不怕他有一日也會權重於君嗎?”萬曆問道。
金學曾聽了嘴角輕揚,綻出笑意,鄒元標接道:“皇上現在羽翼豐滿,君權天下,自不比當時年少,且,金大人也非攬權之輩,自不會有這般情況出現。若真有那天,不管是何人敢於攬權自重、漠視皇威,縱是革員不在朝堂侍奉君側,也會有其他人出來反對,維持綱紀是為人臣者,甚至是天下人都責無旁貸之舉!”
“嗬嗬”萬曆笑了出來:“金學曾,鄒元標這是在誇你呢”
金學曾陪笑著,沒有吭聲,臉上微顯尷尬,許是他也為了應付鄒元標這些人花了不少心思。
“鄒元標,你原來是國子監祭酒,可朕決定將國子監撤了,無法將你官複原職了,你可願意到通政院與金學曾共事?”
“謝皇上恩典,臣願意!”鄒元標雖然還沒明白為何一下會多出一個通政院來,但皇上讓自己複職的恩典還是要謝的,“隻是,國子監為學子學習場所,又管著天下書院,南北兩個國子監之祭酒、丞、主簿、博士、助教、直講等品級官員近兩百人,這些人等都是飽學之士,還請皇上三思”
“現在國子監裏的監生不是王候將相的子孫,就是官員臣屬之後,朕不能單指望這些人幫朕治理天下。所謂有教無類,你們兩個都不是出自豪門,朕不也重用?朕會成立一個大明太學府,行國子監管理天下書院之職,再在太學府下設書學院、律學院、工學院、算學院、農學院、醫學院等,在學院之下再分設不同門類加以區別。而翰林院將並入大明太學府,做為飽學之士談經論道和修編書本的場所,這事朕會與戶部、吏部及禮部相商,你們通政院就先做好自己的事吧!”萬曆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金、鄒二人忙答聲應了,在交待了一些事後,萬曆就讓他們二人退去。
其實對於如何開展教育,如何建立起一套全新的教育體係,萬曆有著自己更深遠的思考,曾經看過《中國哲學史》的他,對於這本書的作者曾說過的一句話記憶猶新----世上最好的人才培養方式是古代的科舉,當然,他說的科舉不是指學習八股文去求得功名的作法,而是推崇古代學子的自學成才的培養模式。
現代的教育製度是西方世界為適應工業社會的需求所發展而來的,工業社會需要大量的人力,於是就有了像在流水線上生產工業產品般,將人一個個的扔進教育機器中生產出相同的人才來。這些人隻有一個共同的目的,也隻有一種模式選擇,那就是成為這台生產了他們的機器其中的一個部件,重新又去生產一批人來替換老化了的自己。世界看似在不斷的發展,其實一代又一代的人都是在做著重複的工作。他自己也是這台機器所生產的,如果就以課本上的東西和老師嘴巴裏蹦出來的幾句話,他是絕對不敢坐在醫生的位子上給病人看病的。大學無法培養出真正的人才,好在這世上還留存著自學求知的精神,社會的發展靠的就是這樣一些人才得以推動,而更多的人隻是機械運動般的執行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