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星期之後,不萊梅客運碼頭。熾烈的陽光帶來了夏天的暑熱,紳士們以短褲長襪的裝束展露他們的性感腿毛,女士們用輕薄的紗裙勾勒曼妙誘人的曲線。隨著兩萬噸的巨型郵船“德皇威廉二世”號緩緩駛入港口時,碼頭旁隨處可見蕾絲邊的漂亮洋傘、華麗飄逸的遮陽帽連同一張張充滿期盼的臉龐,路邊一溜兒盡是奢靡的豪華馬車和昂貴的高檔汽車,這一切無不襯托出“德皇威廉二世”號在德國上流社會的受歡迎程度——舒適、快捷、可靠,這艘以德國現任皇帝之名命名的豪華郵船完工不久就奪得了大西洋藍飄帶獎,它象征的可不僅僅是德意誌造船業的高超技藝,更體現了這個工業化帝國的富庶與尊貴。
在距碼頭一箭之地的室外咖啡座,白衣、白褲搭配白皮鞋的夏樹氣定神閑地望著緩緩靠岸的越洋巨輪。他那亦師亦友的搭檔,“眼鏡大叔”尼科拉斯。威澤爾,已然了解特殊來客的不俗身份,故而以一種亟盼的口吻說:“希望霍蘭先生能喜歡上這個國家。”
“他至少會喜歡上這個國家的溫泉。”夏樹打趣地回答。如他所願,65歲的約翰。霍蘭接受了此次免費的巴登溫泉之旅,並將順道訪問弗裏德裏希船廠,就潛艇的設計建造提供一些技術性的建議。有了這個重要的契機,夏樹相信能用足夠的誠意將霍蘭挽留下來。為了確保這位珍寶級的人物能夠順利抵達德國,他安排船廠派往美國的工作探員全程隨行,這會兒更有四名機靈的船廠人員在碼頭迎候。很顯然,超級郵輪的魅力堪比舞台上的大明星,登岸碼頭那邊人潮擁擠,放眼望去隻能看到各式各樣的帽子,夏樹和威澤爾大叔隻好一邊喝咖啡一邊耐心等待。
將近一刻鍾之後,穿著淺灰色工作服的船廠人員終於出現,受他們簇擁的是個蓄著大八字胡的男子,他發際線很高,所剩不多的頭發摻雜了約三分之一的白色。橢圓形臉,中等個頭,偏瘦,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給夏樹的第一眼印象是跟威澤爾大叔同一類型的人。
威澤爾大叔往前走出一步,率先與來客握手,並以純熟的英語說道:“霍蘭先生,熱誠歡迎您來到德國。我是弗裏德裏希皇家船舶造修廠的運營總監,很榮幸地向您介紹,這位是普魯士王子約阿希姆殿下,我們船廠的運行執行官。”
夏樹麵帶微笑,彬彬有禮地伸出手,用他那“九年義務製教育”的英語口音說道:“我是您的崇拜者,霍蘭先生,很高興有機會見到您本人。”
現代潛艇的技術先驅,愛爾蘭人約翰。霍蘭早已摘下帽子,用禮貌的笑容相對:“向您致敬,尊敬的王子殿下。您的英語說得很好,聽起來像是愛爾蘭南部口音,讓我很有親切感。”
一聽這話,夏樹樂了,這燦爛笑容體現了一個大男孩本應有的陽光與活潑。
“閣下一路辛苦,是坐下來喝上一杯地道的不萊梅咖啡,還是去酒店稍事休息?我們訂好了晚上8點的火車,明天一早就能抵達巴登。”
“王子殿下太客氣了,這讓我著實有些不知所措。”霍蘭雙手抓著帽子,這副姿態看起來確實有些拘謹,他略作遲疑,然後答道:“現在路上想必擠滿了前來接人的車輛,與其在擁擠的道路上緩慢挪動,不如坐在這裏享受一杯咖啡的自在,我想我們應該能找到很多共同話題。”
長年生活在美國的人,言談舉止與多數歐洲人還是有些明顯區別。夏樹側身邀請霍蘭入座,他略微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徑直在普魯士王子旁邊坐了下來。
多年來,夏樹一直對身邊人過分拘謹的姿態感到不適,覺得這拉遠了人與人的距離,而約翰。霍蘭的自由氣息讓他覺得舒服,他很希望這良好的開端能夠順利延續下去,所以也拋開了平日裏的種種禮節,朝服務員打了個響指:“再來一杯‘特品’。”
片刻,穿著經典女仆裝的服務員端來一杯香濃撲鼻的咖啡熱飲,用德語告知客人如果覺得味道還不夠,可以自己適當加些糖和奶。
霍蘭即以德語回應:“好的,謝謝!”
由於之前已從船廠外派探員那裏獲知了霍蘭的詳細資料,夏樹對此毫不意外,他笑著說:“閣下的德語很不錯。”
以平常人的思維,此時或該說說自己的外語是從哪裏學來的,而霍蘭卻答:“德語很有用,我曾有一個非常得力的助手是德國人,德國的機械也非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