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秋,英國樸茨茅斯軍港。
在兩艘駁船的引導下,懸掛黑白紅三色旗的德國戰列艦“阿爾薩斯”號穩穩靠上碼頭。名義上,它此行是參加英德兩國海軍在炮術領域的傳統交流,但誰都看得出來,德國人中斷這項交流已有三年,如今又主動提出恢複,目的就是為了一睹無畏號的尊榮——自從在英王喬治五世42歲生日的慶祝巡遊活動中轟動性亮相以來,全重炮配置的英國“無畏”號迅速成為各國海軍關注的焦點。依照日俄對馬海戰的經驗,這種新式戰列艦的海戰威力遠遠超出了以往采用兩級主炮配置的傳統戰列艦,被普遍認為是海軍發展的革命性創舉。英國本土艦隊的母港,同時也是無畏號的駐泊港,樸茨茅斯,迅速成為各國海軍心馳神往的耶路撒冷,吸引了各國外交官員和海軍訪問團前來“朝聖”。以至於有人開玩笑地說,現在的樸茨茅斯,隨便一間咖啡館都能揪出半打軍事間諜來。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外圍觀望和暗中探察,德國的軍事決策者終於放下了高高端起的架子,向英國海軍發去了恢複炮術交流的建議,且明確提出,上一次交流是英國軍艦造訪德國,此次應當是德國軍艦造訪英國。
英國海軍不急不緩地給出了肯定答複,但他們邀請德國軍艦訪問的是多弗爾軍港,且安排雙方艦艇在多弗爾海峽附近舉行炮術操演。德國方麵遂委派公海艦隊司令海因裏希親王出麵協商,經由這位在國外頗得人緣的德國親王多方奔走,英國海軍勉強同意將交流港改為樸茨茅斯。接下來,德國海軍很謹慎地選擇了“阿爾薩斯”號這樣一艘不太新也不太久、不太強也不太弱的戰艦,載著六百多名艦員和近百名海軍官員、參謀、工程師組成的專業觀察團駛抵英國。
此時的夏樹,仍以海軍中尉軍銜擔任“阿爾薩斯”號參謀官。
“五座雙聯裝主炮,三座中軸布置,兩座舯部並排向前……三腳桅,射擊指揮室,島式艦橋……艦體長約160米,艦寬約25米,長寬比6。4比1……沒有炮塔式副炮,沒有炮廓式副炮,小口徑單裝副炮全部露天外置……外觀大氣簡練,實際性能未可知。”
在“阿爾薩斯”號艦橋指揮室的防彈觀察窗後麵,時任德國公海艦隊參謀長的弗裏德裏希。馮。英格諾爾海軍中將如自言自語般呢喃著,而他的副手,年輕俊朗的哈恩。海德林克上尉,忠實地將其記錄下來。
相隔不到五百米的泊位上,灰色塗裝的無畏號戰列艦就靜靜停泊在那裏。3年前的對馬海戰震驚世界,也讓各國海軍界看到了一場戰艦革命的必然。3年來,圍繞新型戰艦的爭論不曾停息,當人們意識到英國海軍又一次走在了技術革新的最前列時,爭論便有了現實的參考,而英國人近乎密不透風的保密措施也著實吊足了人們的胃口。
有朝一日真相就這樣無遮無掩地擺在眼前,心中難免會有強烈的震撼感官。
瞠目之餘,有人在記憶中搜出重要內容,隨之嗟歎起來:“諸位,想想約阿希姆王子殿下一年前製作的設想模型,是不是覺得這太不可思議了?真難想象,殿下當時是如何獲得英國人視為絕對機密的精確數據的?”
這話若從別人口中說出,夏樹多半將其當做恭維而無視之,但威廉。古德薩就要另當別論了。他是德國海軍最好的槍炮構造和彈道學專家,生性耿直、勤懇敬業,曾當眾就夏樹提出的新戰列艦方案提出質疑。在理解並接受新的設計概念之後,他坦蕩蕩地轉為夏樹的忠實支持者。正是在古德薩等一幹艦艇工程師的努力下,德國的首型無畏艦於1906年12月定案,首艦於次年2月3日在威廉港的皇家造船廠鋪設龍骨,建造代號為“ErsatzBayern”,它的絕大部分技術細節都忠於夏樹提出的總體設計。
作為這間指揮室裏軍銜最低的軍官,夏樹很知趣地站在角落裏,而古德薩的讚譽一出,他難以避免地成為全場視線的焦點。麵對眾人的目光,他停下手中接近完成的素描草圖,謙遜地把這份榮譽獻給那些奮戰在諜報領域的無名英雄們。在後世那些有關兩次世界大戰的電影中,盟軍情報人員總是以身手敏捷、膽識過人的正麵形象示人,相較之下,德國的間諜們一個個愚鈍無能,尤其那些身穿黑風衣、殘酷卻笨拙的“蓋世太保”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事實上,德國間諜機構雖然沒能取得過影響戰略格局的勝利,但他們也不盡是碌碌無為之輩。
德國的軍事情報活動最早應追溯至1740年,隨著王國的鞏固和擴大,普魯士國王腓特烈二世出於軍事需要而建立了第一個情報組織,得益於日耳曼人的嚴謹敬業和出色的組織才能,這個情報組織發展很快,並在曆次戰爭中立下了赫赫功勞。一開始,德國情報組織並不是專職部門,比如1866年中,情報部門還肩負政治和宣傳工作,而且規模相當小,情報人員隻有幾十個人。到了19世紀中葉,威廉一世在鐵血宰相俾斯麥的輔佐下實現了德國的統一,並帶領他的國家躋身歐洲強國之列,在此期間德國的情報組織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威廉一世任用了一位具有特殊才能的情報組織負責人威廉-施蒂貝爾,這個名字在後來的間諜史上經常被反複提起,間諜界譽其為“半個上帝”。德國逐漸在英、法、俄等敵對國和邊境地區布下了密集的間諜網,猶如觸角伸入這些國家的各個領域,洞悉其各方麵情況,這期間最具說服力的一個例子便是當時德軍繪製的法國地圖比法國自己繪製的還要精確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