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6月24日的午後,基爾港。激蕩的軍樂聲中,位於港口左岸被鮮花旗幟緞帶所裝飾的霍爾特瑙閘門緩緩打開,一艘通身潔白,船艏像、錨鏈孔以及兩個煙囪為金黃色的三桅大型遊艇從中緩緩駛出,遊艇最高的中央桅杆上飄著金黃黑色十字的德國皇帝旗。
刹那間,聲聲禮炮在港灣中齊整列隊的大型戰艦上密集響起,白色的硝煙在它們高高的側舷甲板上飄繞。港口上空,一支由三艘齊柏林飛艇組成的飛行編隊如浮雲般緩慢飄動,艇身下部吊掛著象征德意誌的黑白紅三色幅帶,構成了一副綺麗壯闊的人造奇景。
與此同時,十餘架水上飛機組成兩個編隊,繞著港口低空飛行。
在“霍亨索倫”號的頂部平台上,身著潔白的海軍元帥禮服的德意誌帝國皇帝威廉二世傲然矗立,不斷揮動右手向人們致意。這艘皇家遊艇先是從一艘艘滿旗裝飾的艦船和遊艇之間駛過,然後調整航向,沿著與戰列艦隊縱線平行的航道穩穩前行。
這支氣勢磅礴的戰列艦隊一共由18艘無畏艦組成——14艘來自德國海軍,4艘來自英國海軍。它們是這個時代人類造船工業的精華所在,亦是英德兩國展開激烈海軍競賽的產物,它們各自擁有堅厚的鋼鐵之軀,是迄今為止威力最為驚人的戰爭殺器,此時它們如同一隻隻被馴服的野獸,靜靜等待著檢閱,用不了多久,它們便將在怒濤洶湧的北海展開殊死搏殺,在人類戰爭史上留下血火交織的濃重一筆。
這場隆重的慶典,是為曆時8年的基爾運河(此時名為威廉皇帝運河)拓寬擴建工程完工而舉行的通航儀式。隨著戰艦技術的革命性發展,新設計建造的戰艦噸位越來越大,原有的運河的寬度和深度已無法滿足德國主力艦隊的通航要求,而德國的海岸線又被日德蘭半島一分為二,艦隊經由斯卡格拉克海峽進行調動既費時又容易遭到敵人阻截,因而在德國海軍的第一艘無畏艦定型之時,德國高層就決定擴建運河,將航道底寬拓至44米,水深增為11米,過水斷麵麵積達到了828平方米。運河兩端各增建船閘兩座,閘室長330米,寬45米。這樣一來,即便噸位巨大的無畏艦與戰列巡洋艦也能順利通過運河,德國海軍主力便能在波羅的海和北海之間調動自如。
對一條全長近百公裏的運河進行大幅度的拓寬加深,而且兩岸並非荒原而是城鎮鄉村,還有多座橫跨運河的橋梁,以20世紀初的技術條件,這自是一項十分浩大的工程,不僅需要巨額資金投入,還需經曆漫長的工期。1907年運河擴建工程,之後德國便在摩洛哥危機中大吃苦頭,又麵臨英法俄三國協約的戰略包圍,加之巴爾幹局勢日益緊張,強烈的危機感驅使德國人決意克服重重困難盡力縮短工期。
至1914年6月,運河拓寬擴建工程終於宣告完成,這件極具戰略意義的大事被德國高層視為重要的政治砝碼,適逢一年一度的基爾軍港節舉辦在即,他們一麵廣邀各國海軍派艦參與,一麵在外交場合大發和平言論。雙倍於德國海軍的造艦速度使得英國海軍實力迅速增強,同時也讓英國政府擔負了十分沉重的財政壓力,在阿斯奎斯內閣的努力下,這個夏天,英德兩國在曠日持久的巴格達鐵路爭端上達成一致,雙方草簽格雷-裏赫諾夫斯基協定,英國不再阻撓此路的修建,德國也承諾鐵路以巴士拉為終點,不再延伸到波斯灣,基本劃分了兩國在西亞地區的勢力範圍,兩國之間的關係也由此出現了趨於緩和的跡象。在這種情況下,英國海軍首次派遣主力艦隊參加基爾軍港節,四艘新服役不久的喬治五世級戰列艦、兩艘服役不滿一年的伯明翰級輕巡洋艦以及一艘服役不到兩年的查塔姆級輕巡洋艦編隊前來,而德國方麵也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誠意——允許英國巡洋艦經基爾運河駛入基爾港!
基爾港內,等待德皇威廉二世檢閱的戰列艦列於一隊,整齊的縱列由18艘無畏艦組成。包括新近服役的國王級戰列艦“國王”號在內,德國海軍全部14艘無畏艦齊集基爾,它們艦體清洗整潔,還刷了新漆,而隸屬於英國本土艦隊第2戰列艦分艦隊的4艘英國無畏艦同樣以最佳姿態示人。
在這支戰列艦縱隊當中,德國公海艦隊旗艦“腓特烈大帝”號當仁不讓地列於首位。艦隊總司令馮-英格諾爾將軍及艦隊主要將領畢恭畢敬地列於甲板,以無比崇敬的目光望向遊艇上的至尊皇者。當人們盛讚提爾皮茨締造德意誌公海艦隊的豐功偉績時,不應忽略這位帝國統治者所發揮的關鍵作用。要知道德意誌第二帝國采用聯邦製,除北部少數幾個邦國,其餘均處內陸,因切身利益和眼光見識的關係,對於耗費極其巨大的海軍建設,來自各邦的帝國議員們所見不一,更很難認同提爾皮茨一再修改擴增的海軍法案。同時期的奧匈帝國就是鮮明的例證。盡管前後兩任海軍首腦和現任儲君極力發展海軍,但議會和社會輿論的抵製使得他們始終隻是徒有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