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在海麵上回蕩許久的炮聲平息了。夜色已至,天空不見月亮,微弱的星光獨自抗拒著黑暗的侵襲。波濤起伏的海麵上,隱隱若現的火光發自於幾艘受損的英國戰艦,它們有的已經失去戰鬥能力,有的因敵艦距離過遠而選擇沉默,而先前發動魚雷攻擊的德國高速戰艇此時已悉數撤走,這個令許多英國艦員倍感沉重的世界終於清靜下來。海浪拍打艦身,輪機隆隆轟鳴,哪怕還有德國飛機如蒼蠅般縈繞不去,壓抑的感覺也減輕很多……
“腓特烈大帝”號戰鬥艦橋,參謀軍官們沒有對艦隊司令和參謀長聯袂做出的決定提出質疑,但他們滿臉疑惑,不甘不舍,這種感覺就像是前鋒麵對空門不射,當事人固然有他的考慮,旁觀者卻有種說不出的遺憾與憋屈。
夏樹沒有再說什麼,他一邊等著戈德的報告,一邊思考著接下來的部署,英格諾爾則將雙手抱於胸前,低著頭在原地來回踱步。忽然,艦橋外麵傳來一陣夾雜口哨的歡呼聲,穆拉斯少校以及艦長盧比奇上校的副官連忙走出艦橋一探究竟,片刻之後,上校的副官率先返回,這位年輕的少尉軍官大聲報告說:“第一批出擊的魚雷艇部隊已返航歸來,他們確認擊沉三艘英國戰艦,重創了兩艘主力艦,英國機動艦隊已不複存在了。”
盧比奇上校當即高聲讚道:“幹得漂亮!”
艦隊司令和參謀長對此無動於衷,艦隊參謀官們也沒有胡亂開口,而是以目光表達自己的欣悅之情。
“英國機動艦隊已不複存在”,這個說辭確實振奮人心。可是,一名合格的指揮官在任何時候都應該保持客觀冷靜的頭腦,夏樹尤其如此。在他看來,貝蒂的英國機動艦隊確實遭到了重創,但迄今為止,六艘戰巡當中能夠確認沉沒的僅有“無敵”號和“獅”號,其餘四艘雖然無一完好,可它們未必傷及要害,如果損管得力再加上一些好運氣,它們當中的一艘或幾艘依然有可能參與接下來的戰鬥,那麼兩支艦隊的主力艦對比就不再是17比17,而有可能是17比18、17比19或者17比20。此外,從德國飛艇天黑前發回的最後一份偵察報告來看,貝蒂艦隊的17艘無畏艦均列於三條彼此間隔1海裏的縱隊當中,並且受到七十餘艘裝甲巡洋艦、輕巡洋艦和驅逐艦的策應掩護,以損失最高航速的代價保證了全員進入戰場的態勢,反觀德國艦隊這邊,六艘核心主力艦帶著十餘艘僚艦追趕貝蒂艦隊,八艘無畏艦及護航艦艇歸於第二集群,十五艘前無畏艦以及輔助作戰艦艇遠遠落在後頭,希佩爾的三艘戰巡攜兩艘輕巡單獨編隊航行於西側海域,兵力完全處於分散狀態。
不多會兒,戈德上尉帶著通訊聯絡情況回到艦橋。
“舍爾將軍的第二戰列艦分隊距離我們6海裏,豐克將軍的第三戰列艦分隊距離我們9海裏,毛斯將軍的輔助艦隊距離我們14海裏。”
聽了這些數字,英格諾爾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各分隊之間的距離比預計的還要大一些,但在同敵方主力艦隊接觸之前,他們還來得及收攏戰列。
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一種直覺,夏樹感到一絲危險氣息。要想集中艦隻,要麼前麵的減慢航速等後麵的,要麼通過機動轉向會合一處。大戰當前,兩種方式各有優劣,夏樹思慮片刻,轉頭對英格諾爾說:“長官,下令各隊依次減速吧!爭取半個小時集結全部主力艦,一個小時內集結全部戰列艦,同時讓輔助艦隊處於有效的戰鬥支援位置。”
在大事件方麵顯得謹小慎微的英格諾爾自然也在為如何抉擇而躊躇,有夏樹替他拿定主意——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為他分擔了責任,他的糾結情緒一掃而空,瞬時拿出了從容大度、鎮定自若的統帥風範,以運籌帷幄的氣勢部署道:“啟用戰術密碼,向各分隊發電報:第1戰列艦分隊減速至6節,第3戰列艦分隊減速至14節,第2戰列艦分隊保持16節航速;各偵察分艦隊和雷擊大隊繼續對戰列艦分隊實施機動護航,在此基礎上可相應減慢航速;各戰術單位務必保持行動一致,領艦收到電報後以燈光信號向僚艦確認作戰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