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時51分,以德國海軍上將馮-英格諾爾為軍階最高者的軍官指揮團隊離開“腓特烈大帝”號,搭乘V-25前往臨時旗艦“國王”號。在這相對短暫的擺渡過程中,夏樹異常警惕地關注著南方海麵的動靜,擔心傑利科的主力艦隊會突然出現。除了退出戰列的“腓特烈大帝”,餘下13艘德國無畏艦依然保持著單縱隊陣型,而V-25的無線電設備也能正常運轉,但這卻是德國艦隊指揮最不靈便的時刻,尚有13艘無畏艦——其中8艘為超無畏艦的英國艦隊,此刻仍具備翻盤的實力。
夏樹最擔心的情況終究沒有變成現實,十分鍾後,艦隊司令旗和海軍上將旗在德國海軍最新服役的主力艦上升起。“國王”雖然不像“腓特烈大帝”那樣配齊了各種專門的指揮通訊設施,但畢竟是在凱撒級下水之後才定型建造的新式主力艦,除了主副炮型號未變,從基礎鋼材、動力設施到光學、電氣設備都經過了升級改良,軟硬件條件皆得到優化,而且德國海軍的艦艇設計團隊在拿騷級、赫爾戈蘭級的建造服役過程中摸索、積累了大量的經驗,這些都使得國王級戰列艦成為德國海軍有史以來最至臻完美的無畏艦。
登上“國王”號之後,夏樹所作的第一件事不是熟悉這艘戰艦的軍官團隊,而是詢問這艘戰艦最近十分鍾接收到的所有訊息。艦長保爾-貝恩克準將看了看神情有些黯然的英格諾爾,向艦隊參謀長報告道:“收到了兩艘魚雷艇拍發來的電報,通過對我方救起的英國艦員進行訊問,獲知戰沉的兩艘英國主力艦是‘本邦’號和‘獵戶座’號。據悉這支編隊一個多小時前就脫離了傑利科的主力艦隊,那支艦隊目前行蹤未知。”
言罷,貝恩克準將向英格諾爾建議說:“是否向各艦拍發電報,通知它們我方旗艦已由‘腓特烈大帝’號臨時改換為‘國王’號?”
英格諾爾看了看夏樹,夏樹不假思索地答道:“暫時不用。”
貝恩克準將有些驚訝地看著神情截然不同的兩位長官,然後對這種微妙的形勢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沒有多問什麼,而是站在一旁等待著艦隊實際掌控者的抉擇。
夏樹不急不慢地說:“根據舍爾的報告,傑利科的主力艦隊早已擺脫我方第2戰列艦分隊全速北行,如未改變航向,他們應該處在我們正前方,隨時可能從雨幕中鑽出來。”
聽到這話,貝恩克準將以及周圍的軍官們紛紛轉頭望向艦艏前方,黑沉沉的夜幕中不見一物。以當下的可視距離,即便一整支英國艦隊正千米之外洶洶前行,他們就算打開全部探照燈也很難觀察到。
“但如果我是傑利科……”夏樹話鋒一轉,以換位思考的方式推測到:“我不會在失去戰巡編隊和數艘主力艦的情況下與旗鼓相當的對手硬拚,但也不會灰溜溜地撤走,而是利用環境的掩護耐心尋找機會——一擊製勝的機會!”
貝恩克準將問順勢問道:“那麼以您的判斷,對敵人而言最好的機會是在什麼時候?”
夏樹的一雙俊眉卻輕輕皺了起來:“也許……就是剛才。”
“趁長官們換乘旗艦的時候?”
“不,是我們還在‘腓特烈大帝’號的時候。”夏樹答道,“戰鬥的損傷讓它成了一艘無法正常履行旗艦職能的旗艦。”
貝恩克準將想了想,意識到艦隊參謀長說的在理,遂點頭道:“看來,我們的敵人確實錯過了最佳時機。”
自從離開“腓特烈大帝”號就一直保持沉默的英格諾爾突然開口道:“那也未必。”
包括夏樹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瞬間集中到正牌的艦隊司令官這裏。
“不知諸位有沒有聽過一句話,人往往在非常接近勝利的時刻放鬆警惕。”英格諾爾掃視眾人,目光在夏樹臉上停留片刻,然後轉向深邃無光的海麵。
“難道他們會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直到我們返航到赫爾戈蘭灣的時候才發動猛攻?”一名少校參謀官驚訝地揣測到。
戈德上尉輕蔑一笑:“那樣倒是簡單了。我們隻需要穿過布雷區,就能夠輕鬆將英國主力艦隊置於死地。”
在英德兩國正式開戰之前,德國海軍就已經開始按照近海防禦計劃廣泛布設水雷,赫爾戈蘭灣以及附近的重要水道皆已形成雷場,安全通行的路線隻掌握在公海艦隊的少數高級軍官手中。這些安全線路可以通過固定式浮標進行確定,即便是在完全沒有自然光線的夜晚,德國艦艇也能夠進出其中,但如果海浪非常惡劣,那麼因為測距失誤或錨雷鏈條斷裂而出現意外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憑借自己對英格諾爾的了解,夏樹不難順著他的思路找出答案。若是尋常,他必是要給英格諾爾留足顏麵的,可這場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海戰容不得指揮官有優柔寡斷、躊躇不前的性格,所以夏樹以教訓的口吻對戈德上尉說:“不,長官的意思是在我們覺得敵人不會進攻的時候,比如……我們剛剛與舍爾艦隊和後援編隊會合一處,看起來陣容齊整、警戒周全,其實隊列拖遝、顧此失彼,敵人隻需遣出精銳猛撲上來,就可以讓我們陷入混亂,藉此以最小的損失換取最大的戰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