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1914年聖誕節還有一個多星期,德國各地的節日氣氛已經非常濃鬱。對於全體德意誌公民而言,即將過去的一年是帝國成立以來最激動人心的一年,盡管德國不僅沒有增加一塊殖民地,反而丟失了包括膠州灣在內的多處海外占領區,但它卻在陸地和海上分別擊敗了最強勁的對手,德國軍隊已然成為無敵的存在,國家的威望由此登上了曆史的巔峰。假以時日,戰場上的勝利必定轉化成為豐碩的果實。
在德國首都柏林,節儉自律的普魯士精神依然深刻影響著各個階層,再加上戰爭時期進口物資短缺,各種補給品優先供給軍隊,人們為聖誕節所做的準備與柏林國際化大都會的地位顯得格格不入,這也是外來者覺得柏林不夠大氣的重要原因之一。心情愉悅的柏林人可不在乎這些,所向披靡的德國軍隊腳踏高爐雞,拳掃沙俄熊,又在北方戰線撤掉了英國紳士最後的遮羞布,德意誌獨霸歐洲、進軍大洋的勢頭無可阻擋,三軍將士自然成為了柏林最受歡迎的人。當夏樹乘坐的軍牌轎車在柏林的街道上行駛時,車窗外到處是洋溢著笑容的麵孔,但民眾並不知道坐在這輛車裏的是何許人物,否則的話,人們的歡呼聲會充斥整個城區。
汽車駛過施普雷河上的宮殿橋進入了柏林的皇宮區,這裏的每一座建築都有著造型簡潔而又氣勢恢弘的共同特點,而這恰恰是普魯士的又一個象征,粗放中帶有無可比擬的細致,尚武的背後是對藝術和科學的全民推崇,這樣的國家注定成為矛盾的結合體和獨一無二的存在。
夏樹在靠近老普魯士王宮的地方下了車,穿過一條僻靜的石子路,悄然來到了露易絲公主臥室的陽台前,駐足傾聽,寒冷的空氣中果然有輕盈的樂曲聲傳來。夏樹會心一笑,從那扇永遠不會關死的窗戶翻進走廊,踮著腳上了樓梯,爐火把室內烘得暖暖的,靠窗的鋼琴前坐著一位身穿米黃色紗裙的女子,那宮廷式的及肩卷發是如此熟悉,高挺的鼻梁、俊俏的臉頰還有櫻桃般的紅唇,若不是無法改變的血緣關係,夏樹愛上的也許是眼前之人。
一曲彈罷,獨自坐在鋼琴前的露易絲公主依然沒有發現夏樹的到來,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有些失神地看著皚皚雪景,也不知是在思念誰。少頃,美妙的雙眸動了起來,那白皙細嫩的手指重新放在了鋼琴的琴鍵上,彈奏出的音調是那樣的熟悉。
前奏過後,夏樹跟著旋律吟唱起來。聽到這輕柔的男聲,露易絲很是吃驚地轉過頭,《嘿,女孩》的曲調戛然而止。
夏樹的歌聲並沒有停下來,而是一直唱到了第一小節末尾的“如果你找到你所愛的人,去愛她吧,記住要永遠愛她,生活會更美好。”他慢慢展開雙臂,展露溫暖笑容,迎接露易絲含淚的擁抱。
公主緊緊抱著自己的兄長,如孩童般嚶泣道:“約亨,你這個壞蛋,你說好盡快回來看我的,怎麼能拖到現在才回來?”
夏樹輕輕撫摸著露易絲一頭金褐色的秀發,沁入鼻腔的清香有著她獨特的味道。
“小傻瓜,我這不是回來了麼?我說過,每一個聖誕我們都會在一起度過,從未食言,對不對?”
“這個諾言永遠有效麼?”露易絲低著頭問。
“當然。”夏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即便是夏洛特在身邊的時候,夏樹每一個聖誕節都會回到柏林,與包括露易絲在內的家人們同聚,至於未來的聖誕節,夏樹還沒有想太多,即便他成為了愛爾蘭國王,應該也是有條件繼續跟這個時空的家人一起度過吧。
讓露易絲鑽在自己懷裏膩了一會兒,夏樹說:“來,看看我給你帶的禮物。”
露易絲這才依依不舍地鬆開手,之所以如此傷懷,首要因素便是這場殘酷的戰爭。從日德蘭到法羅群島,夏樹所乘的艦隊旗艦屢屢衝鋒在前,“腓特烈大帝”號幾乎報廢,“國王”號險象環生,盡管這兩艘德國無畏艦擁有極致水平的防護能力,覆蓋司令塔的裝甲尤其堅厚,但這並不能夠保證指揮官的絕對安全,就算司令塔不被擊穿,緊貼裝甲外壁的猛烈爆炸也完全有可能對艦橋裏麵的指揮人員構成嚴重傷害。
有人便說,每從前線傳來一個勝利的消息,便會有數以千計、萬計的陣亡通知書伴隨著寄往各地,當人們歡呼勝利的同時,別忘了許多家庭正陷入深深的悲痛當中。
夏樹從軍裝口袋裏掏出一個比拳頭略小的玻璃瓶,裏麵裝著細細的白色沙粒,還有一小段鹿角形狀的紅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