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利默裏克郊區一座天主教堂的鍾樓頂台上,27歲的帕特-普賽爾以峻鬆般的姿態久久矗立,時不時用手中的軍用望遠鏡眺望遠方。這位愛爾蘭陸軍下士佩戴仿德式鋼盔的K22型陸軍頭盔,身穿27年型夏季野戰服,這兩項製式裝備均采用灰、綠、草黃三色迷彩,腰間佩戴9毫米勃朗寧手槍及製式牛皮槍套,足登黑色中幫軍靴,昂首挺胸,盡顯英俊威武、精神煥發的軍人氣質。
終於來了!
瞥見天邊的大片黑點,普賽爾雙眉上揚,眼眸瞪大,嘴唇緊合。此時此刻,8倍望遠鏡所映現出的是一幅前所未見的奇景:不計其數的戰機就像是花叢中的蜂群,看似毫無規律地上下飛舞,卻又不同於低級生物的盲頭亂轉,分解出來的每一條軌跡都有著令人歎為觀止的變化,而且這些分屬不同陣營的飛翔者儼然是在激烈地相互廝殺,不斷有落敗者以失控的姿態墜落下來,大如狼狽的兀鷲,小若可憐的燕雀。
“敵機在十公裏外!”普賽爾高聲喊道,“數量非常龐大!”
教堂後門緊挨著一處墓園,墓園的圍牆外是一片無梗花櫟林,中間突兀地聳立著幾棵山毛櫸,林中隱蔽地停放著二十餘輛覆蓋偽裝網的軍車,近半數是半履帶構造,其中六輛“馱”著小口徑的雙聯裝火炮,兩輛裝在口徑稍大、身管稍長的單裝火炮,好幾十名身穿迷彩野戰服的士兵正在車輛周圍待命。聽到從鍾樓上傳來的聲音,他們紛紛回到車上,而且所有的車輛都在半分鍾內啟動完畢,仿佛騎兵上馬,戰馬嘶鳴,隻待一聲令下,就會從這樹林中衝殺出去。
半履帶裝甲車之中,有一輛既沒有裝載火炮,也沒有搭載機槍的,敞開的車廂上豎立著棚蓋式的鐵線框,那是用來增強無線電訊號、可折疊的框架式天線。車廂裏麵並排放置了兩台大小有別的通訊設備,頭戴耳機的通訊兵正聚精會神地工作著,一名蓄著上唇胡的年輕軍官靠在車尾門上悶悶地吸煙。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人們耳邊除了隆隆的車輛發動機聲,漸漸有了另一種機械轟鳴聲,那是真正的戰爭陰霾壓境而至,那是比蝗蟲還要可怕的吞噬者群聚而來,那是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殺戮的死亡之雲!
短短一根煙的時間,天空中的景象又發生了驚異的變化:飛機還在不斷墜落,一些相互追逐的戰鬥機以前所未見的速度俯衝下來,有的一邊俯衝一邊翻滾,最終華麗地擺脫了追擊,有的在俯衝過程中被後方打來的子彈射中,俯衝變成了墜亡。
盡管大多數飛機有著相似的輪廓,截然不同的塗裝以及醒目的徽標還是能夠讓地麵上的人較為輕易地區分敵我。在鍾樓頂台,普賽爾下士臉上逐漸顯現出訝異的神情,差點因為注意力太過投入而忘記了自己的職責。
“飛機離我們隻有五公裏了!有英國人的,也有我們的,它們混在一起,射擊肯定會有誤傷!”
當聲音從鍾樓上傳來時,軍官已經爬到了裝甲通訊車的駕駛室頂上,雙腳叉開,上身繃直,手裏端著望遠鏡,表情冷峻地望著東麵。在他周圍,愛爾蘭的裝甲騎兵們仍在等待命令,隻不過隨著飛機轟響聲越來越大,氣氛正變得越來越緊張,耐心也在悄然不覺中迅速流失。
對那些高速飛行的戰機來說,五公裏的路程轉瞬即至,無需普賽爾再次通報距離數字,在樹林中隱蔽待機的愛爾蘭官兵們已經能夠用肉眼看清這奇妙絕倫的空戰場麵。率先從這片樹林上空飛過的,是一前一後兩架兩架單翼戰鬥機,它們的線條簡潔明快,在陽光下散發著金屬光澤,而且有著漂亮的錐形整流罩和封閉式機場,前部主起落架向內收起,宛若兩柄精美的戰刀在相互比拚。前麵這架機翼呈橢圓形,翼麵和機身均有圓環形的徽標,隻見它極力貼近地麵,不斷賣力搖擺身體,後麵這架機翼好似兩把鈍頭的羅馬短劍,在醒目位置塗著黑白的鐵十字徽標,無論獵物如何閃躲,它始終保持著獵手般的沉著。在飛過教堂後不久,德國戰鬥機開火了,機翼上的四挺機槍噴吐出長長的火舌,數秒的連射終於在目標身上留下了致命的傷痕,那架英國戰鬥機冒出滾滾濃煙,頃刻之後當空發生爆炸,半截殘破機體一頭墜地,頓時發生了一陣更為猛烈的爆炸!
目睹德軍福克G-51擊落英軍“山鷹”,林間響起一陣欣喜的歡呼聲,而那架德軍戰鷹靈敏調頭,再次從教堂上空飛過。德國飛行員注意到了塔樓上的愛爾蘭陸軍下士,遂向他揮手示意,然而普賽爾卻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因為他此刻看到了德國飛行員漏過的景物——轉眼之際,另一架“山鷹”從空中猛撲下來,用一陣狂烈的彈雨把防禦堅實的福克G-51給打成了篩漏,德國戰鬥機嗚咽著撞向地麵,林間頓時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