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月夜,田野中的青色麥浪隨風揚波,這是人與大自然和諧共處的最美畫卷,可是映染天際的血紅火光、四處彌散的黑色硝煙還有無時不刻的殘酷殺戮讓這副畫卷變了色。
在聯軍防線後方的麥田中,三輛線條剛硬、體形勻稱的戰車停了下來,齊齊倒下的麥子把它們的運行軌跡清晰地標記出來。暫時脫離了戰鬥,三輛戰車的炮塔艙蓋相繼被打開,滿臉汗漬的愛爾蘭軍人從裏麵探出身來,神情凝重地四下觀望。
確認沒有敵情之後,車長們命令各自車組的成員警戒待命。駕駛艙蓋和炮塔側麵的逃生艙門由內而外開啟,新鮮空氣湧進車艙,吹淡殘留的硝煙油氣,也讓年輕的戰車兵們長舒了一口氣。
世界如此美好,唯有活著才能體會到。
然而前方傳來的槍炮聲卻在無時不刻地提醒他們,殺戮未曾停止,戰鬥猶在進行,己方將士們正拚力抵抗著敵軍猛烈攻勢,留給他們喘息的時間不多。
三輛戰車,三位車長,其中一人身寬體胖,滿臉是肉,他邊擦汗邊對同僚們說:“這些英國騎兵就像穀倉裏的老鼠,靠棍棒是攆不到他們的,我們要麼找個地方埋伏,要麼幹脆不理會他們。話說你們能收到連部的無線電訊號嗎?”
離他最近的一輛戰車上,蓄著小山羊胡的車長剛吩咐他的通訊兵將電台切換至備用頻率,所以暫時沒有答話。稍遠的那輛戰車上,樣貌英俊、未留髭須的車長則在跟他的裝填手確認彈藥情況。
“W彈4發,A彈7發,H彈4發,F彈3發,機槍彈應該還有兩個基數,就這些了!”彈藥手清楚無誤地報出數字。
這位謹慎的車長當即轉過頭,跟他們的同僚們溝通道:“我的彈藥所剩無幾,接下來的戰鬥肯定會很艱難。也許我們應該盡快返回灘頭陣地,補充彈藥後再殺回來。”
這是個務實的建議,但丟下步兵們獨自返回數公裏之外的登陸地域終究不是一件光榮的事情,所以另外兩名車長並未應聲。
片刻過後,蓄山羊胡的車長以先揚後抑的語調說道:“我們收到連部訊息了,給我們的最新指令是……掩護部隊撤退!噢,該死,我們的防線被敵人攻破了!”
在以精銳著稱的愛爾蘭裝甲部隊,無線電設備已經配發至每一輛戰車,但隻有連排級指揮車采用收發信兩用無線電,普通戰車所裝備的是單純接收無線電訊號的電台,隻能用來接收作戰指令,無法進行雙向的信息溝通。
胖子車長頓時驚呼“上帝保佑”。
接下來,三名車長不約而同地凝望防線方向,往東三四公裏就是防線的主陣地,若在白天,借助望遠鏡就可以清楚看到那裏的情形,但月光下的世界仿佛蒙著一層薄紗,聯軍陣地上光焰閃爍、煙氣繚繞,使得人們無法直觀判斷戰鬥的變化。
蓄著山羊胡的車長將目光投向那個臉上每塊肥肉都變得很嚴肅的家夥:“嘿,胖傑克,你說我們接下來怎麼打?”
這三輛“凱爾特戰士”所在的排,指揮車已遭擊毀,排長重傷退場,餘下三名車長皆為軍士,誰來牽頭都說得過去。
“掩護部隊撤退”不是一個內容特別明確的指令,需要執行者結合實際情況進行理解和操作。形勢複雜且瞬息萬變的戰場上,指揮官們難以對每一支部隊做出精確微操,正因如此,擁有一支優秀的士官隊伍是軍隊能打勝仗的關鍵所在,反之就算有天才的將領擔任統帥,軍隊也難以在硬碰硬的戰鬥中贏得勝利。
胖子車長環顧四周,指著遠處的農舍說:“我們去那裏埋伏著。”
山羊胡子眯眼瞧了瞧:“那裏好像有我們的一個戰地醫院。”
胖子車長當即道出自己的想法:“若直接返回防線,十之八九要跟英軍的戰車部隊發生遭遇戰,我們彈藥太少,而且隻有三輛戰車,要想發揮掩護作用,最好的辦法就是隱蔽阻擊敵人。”
山羊胡子咧嘴道:“不愧是戰車營最陰險狡詐的國際象棋手,點子不錯,就這麼幹吧!”
那個賣相最好的家夥毫不含糊地呼應:“好,就這樣幹了!”
於是,三輛覆以野戰迷彩色的愛爾蘭戰車迅速開動起來,排成不規則的“品”字形朝千米之外的農舍駛去。這些“凱爾特戰士”采用扭力杆懸掛係統,六對大直徑負重輪是它區別於英係戰車的顯著外觀特征,此類配置的優勢在於行程遠、耐磨損,能有效降低車輛在複雜地形上行駛時產生的顛簸,還能提高舒適性和瞄準時的穩定性,而缺點在於保養、更換比較複雜,維修需要專門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