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主島一處潮濕的地下室裏,11名意大利士兵眼巴巴地望著他們的長官,現年37歲的意大利陸軍中尉萊昂納多-費斯塔。
費斯塔出身軍人世家,其祖輩在意大利獨立戰爭中立下過赫赫功勳,費斯塔身上也有一股子不屈不撓的精神,並以剛正不阿的處事態度和張弛有度的管理風格,贏得了士兵們的信任與支持。
費斯塔的步兵連隊,隸屬於意大利第58步兵師“萊尼亞諾”,這是一支向來不受外界關注的部隊。30多年前的意土戰爭,該師編入意大利遠征軍,從土耳其人手裏奪取了利比亞等北非殖民地,而後長期駐紮在那裏,直至40年代爆發意奧衝突後,才調回意大利本土駐防。新奧意戰爭爆發後,部署在邊境防線的第58步兵師首當其衝地遭到了聯軍的攻擊,戰爭爆發僅僅6天,便因傷亡慘重而後撤到威尼托地區休整,好日子沒過幾天,戰局突變,這支還未補足損失的部隊不明就裏地成了死守威尼斯城的主力之一,遭受聯軍毀滅性的炮火打擊。
經曆了最為嚴酷的三天激戰,第58步兵師各部皆已死傷過半,基本喪失了戰鬥力。費斯塔的連,也從戰爭伊始逐步減員至不足百人,今日一戰,陣亡者甚多,隨著戰線分崩離析,整個連隊被打散,好容易收容起來的這11人,基本上個個帶傷,就連費斯塔也掛了彩。
外麵的槍炮聲時緊時疏,偶有不明情形的嘶喊聲傳來,費斯塔的神情愈發黯淡。就在一個小時前,他們丟失了自己的防禦陣地,倉惶撤退到了這個原本用於臨時安置傷員的地下室。以威尼斯特殊的地理環境,這樣的地下室並不多見,也正是基於這個原因,威尼斯守軍在聯軍炮火和轟炸麵前傷亡格外慘重,甚至有不少人被活活埋葬在了坍塌的建築裏。
“萊尼亞諾的勇士們!”費斯塔開口道,“我們現在的處境很不樂觀,擺在我們麵前的路無非是兩條:要麼留在這裏聽天由命,要麼突圍出去,想辦法聯絡上級,撤退到對岸去。”
士兵們麵麵相覷,沒有人開口,沒有人表態。
聯軍早已攻上了威尼斯主島,因而不再進行重炮轟擊,呆在這個地下室挨到戰鬥結束應該是較為安全的。如果離開這裏,回到槍彈橫飛的地麵,跟著友鄰部隊穿過廢墟遍布的城區嚐試突圍,陣亡的概率驟然升高。
費斯塔知道眾人的顧慮,也理解他們盡可能活下去的想法,但是身為一名職業軍官,一個正統的軍人,他不會在徹底喪失希望的情況下放棄戰鬥。
“好吧,諸位,戰局確實對我們不利,我不強求你們跟著我冒險突圍。這樣,自願留下的,保留你們的水和口糧,武器、彈藥、急救包交給離開的人。”說罷,費斯塔雙手叉腰,低頭看地,給他的士兵們最後兩分鍾時間考慮。
這時,一名士兵嘀咕道:“聽他們說,重新吞並意大利是哈布斯堡王朝多年的夙願,為此卡爾一世不惜向愛爾蘭人支付巨額傭金,讓愛爾蘭人盡遣精銳上陣。如果隻是單獨應付哈布斯堡軍隊,我們還不至於落敗,可是要一並應付以戰爭為生的愛爾蘭雇傭軍,還有暗中使壞的德國人,我們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勝算。”
類似的揣測,費斯塔在同僚軍官們那裏已經聽得膩味了,他深知這種觀點無益於穩定軍心、維持士氣,於是果斷發話:“一個偉大的民族,必定要經受強敵入侵的考驗,我始終相信,我們會經曆一個決定性的轉折,憑著堅韌不屈的精神扭轉局勢,打破敵人殖民意大利的妄想。”
末了,他拔高一度音量:“現在,自願跟我突圍的,請站到我右邊來。”
士兵們彼此相望,最終隻有三個人走了出來。
對於這三名士兵,費斯塔給予了讚許的眼神,而對於餘下的人,他沒有任何苛責。
決定留下的士兵,很配合地交出了武器彈藥,可是讓人感到遺憾的是,由於之前撤退時太過倉促和狼狽,11個人攜帶的裝備彈藥也就勉強夠這3個人用。至於單兵裝備中的戰地急救包,全部人居然隻湊出了一副。
離開地下室之前,費斯塔向留下的人敬禮道:“先生們,你們在之前的戰鬥中已經盡力了,祝好運!”
放棄抗爭的士兵們,紛紛起身向長官致敬。
費斯塔點點頭,帶著3名士兵走出了地下室。
城市依然充斥著激烈的槍炮聲,聯軍戰機孜孜不倦的在頭頂上轟鳴盤旋,時不時投下威力可觀的炸彈。
臨近的陣地已被聯軍摧毀,視線中除了廢墟、彈坑便是如幽靈般飄蕩的硝煙。費斯塔帶著他的士兵們穿過民房,進入窄巷,繞過殘牆,爬過廢墟,時而向西,時而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