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吃著菜的,不是宋禎祥是誰?
她走過去坐在了宋禎祥下首,傭人立刻盛了碗飯端上來。
“上次跟您一起吃飯,都是四五年前了吧。”她執起象牙筷。
“五年了。”
“時間真快,現在回想起您命人將我從佛羅倫薩綁回紐約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宋禎祥麵色不改,若無其事地用公筷夾起一塊水晶蝦,放置在她的菜碟上。
她沒動那塊鮮明透亮的蝦仁,繼續道,“我當時被迫放棄自己的愛好,想著舅舅您當時身體不好,我也妥協了,按照您的安排去了商學院,原本說好隻是暫時替您管理家族事務,沒想到……”
“沒想到我這一躺就是五年?”他打斷她的話,卻並不看她
宋晏歡沒說話。
“我沒有子嗣,歡歡。”
她默默夾起那顆蝦,聲音低了點:“我們宋家,一向是能者居之。”
“當年你母親出事,你年紀尚小,但應該依稀記得那些旁支是如何為了一畝三分地爭得頭破血流,若不是我回來,你想過你現在的生活會是怎樣的嗎?”
宋晏歡抬起頭看著他,“你犧牲了自己的自由,便要你姐姐的女兒償還嗎?”
一開口,她便後悔了。
舅舅對她一直是視如己出,又當爹又當媽。
這話說得可是大不敬,眼瞧著餐廳氣氛愈發劍拔弩張,傭人們都悄無聲息地退下了,以免殃及池魚。
“難道你想看著宋家毀在你手裏?”相比起她語氣中的不善,宋禎祥依舊是雲淡風輕,甚至連聲音都沒加重。
“你明明早就能站起來了,這些年我隻當你是腿傷還沒好完,睜隻眼閉隻眼,你……為何要騙我?
你今晨那番話的意思我明白,是因為要變天了,所以你才下樓?
雖然我不知出了什麼事,但如今既然您已經能下樓,這權力還是慢慢交接給您吧。
外界都說我是您的傀儡,重大事件還是你躺在床上指點江山。
話糙理不糙。”
她放下筷子,有些控製不住語氣。
明明知道這也不能怪宋禎祥,但她也委屈,放棄自己的前途,每天戴上麵具做人,很累。
宋禎祥抬手按了按額頭,良久才道,“是傀儡還是放權培養你,你心裏有數,此刻你心不靜,我隻當你沒說過這些話,等想好了,再來見我。”
說罷起身,管家鍾叔從外麵走來,將拐杖遞給他,扶他離開。
宋晏歡靜靜地坐了許久,她今天為何生氣,說到底還是覺得自己被騙了,宋禎祥的腿漸漸恢複了,卻還是足不出戶,她心裏清楚宋禎祥是想培養她當繼承人。
外界輕視她年紀輕輕掌握重權,卻不敢輕視她背後那還還沒死的宋禎祥。
如此種種,卻沒問過她願不願意。
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她隻想守好自己該守護的東西,那些亂七八糟的旁支,那些雞飛狗跳的爭權奪利,她著實不感興趣。
她不比母親那般有淩雲之誌。守護整個宋家,對她來說是累贅,是枷鎖,那些人當年險些將她母親的財產瓜分完,越俎代庖,趁亂打劫,這些人,不配成為她的血親,不配她犧牲自己的自由去守護他們。
她甚至想過,既然宋禎祥把權力給她,那她就好好收拾一番當年那些人,給母親報仇。
但宋禎祥太聰明也太了解她了,她無計可施。
現在也漸漸明白了,即便是想動也動不得那些人,牽一發而動全身,宋家家大業大,根基太深。
這張網遍布世界各地,一條線斷了沒什麼,多斷幾條線,就是破綻,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人順著缺口剪了下來,所以她被迫精心嗬護這隻網,不願她母親的心血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