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蘇回到自己的家,老王正在修建草坪,割草機轟轟作響,空中飄浮著青草的甜腥氣。比弗的婚飛蟻巢雕像立在草坪邊的中央,金色的光芒熠熠發亮。
好美,流蘇驚歎道,永遠都看不厭,哥哥姐姐的愛情象征、愛情信物。
她對著雕像發呆,心懸著,左右上下沒有著落。
老王一路割著草,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割完了整個草坪,流蘇依然在發呆。小灰也一直站在她的肩頭,跟著她仰望著婚飛蟻。
那無法遺忘的情愫,那令她裹足不前的心動時刻。她不想忘記比弗,也不想放棄王子玉。
她終於移動了腳步,手腳冰冷,身體僵硬,她慢慢挪回公主繡樓,來到浴室,洗了一個熱水澡,身體才暖和過來。
她穿著浴袍走進臥室,比弗站在窗前,窗外零零星星開著幾朵月季,厚絨絨的窗簾下,腰細膀圓的比弗讓她心生依戀。
這就是初戀吧,她想著。
“比弗?”她叫道,問著,“你的身體什麼時候完全恢複呀?”
“恢複不了了,”比弗回答道,“我嚐試了很多方法,除非重新投胎,那樣的話,再長出來,我們就完全錯開了。借屍還魂不行,我受不了別人的皮囊,你也受不了。每個人的每塊肌肉都有記憶的,那將是一團亂糟糟的肉體,各種記憶會造成邏輯混亂、思維混亂。愉快的痛苦的感受,會混淆成一片,分不清是我的還是別人的,你會厭惡的。”
流蘇輕輕觸摸著比弗的身體,稀薄的,氣狀的。
“我很後悔,那時候我還不想長大,我很後悔,”流蘇靠在比弗的肩上,同樣稀薄無力的感覺。
比弗聽著流蘇第一次表達了確定性的態度。
“你們都那麼優秀,我不知道怎麼辦。”流蘇說道。
“我明白,”比弗說道,“我們蟻族是沒有妒忌心的,你放心。我不會逼你選擇。我愛你,你怎麼樣感到快樂,就怎麼做。”
“我很抱歉我哥哥害了你,”流蘇說道,這也是她第一次明確地替哥哥道歉。
“啊,沒關係,我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滅頂之災。我們習慣了各種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比弗說道。
流蘇撫摸著比弗,回憶著過去的感受,他的細瘦有力的腰,結實的後背。他們曾經夜夜笙歌。她把頭埋進比弗的懷裏,那些過去的快樂。
“流蘇啊……”伊麗在樓下叫著流蘇。
“伊麗姐姐,”流蘇回應著,“我在樓上呢。”
伊麗提著長裙的一角,蹬上樓來,她盤著頭發,發髻上插了鑽石王冠,碧綠的眼睛很亮,細瘦的脖子微微仰著,內心的興奮滿溢出來。
“伊麗姐姐,有什麼喜事啊?”流蘇問道。
“啊,你哥哥要安排一個緬甸蒲甘的婚禮,他說我們在那裏認識的,必須在那裏舉辦,這一下子,增加了好多費用,包機包酒店包熱氣球,頭暈死了。可是我希望在杭州舉辦一個中式婚禮。”伊麗說道。
“都舉辦呀。”流蘇說道,“我喜歡有一個英式婚禮。”
“英式婚禮很簡單,我們到耶穌堂去弄一個下午茶就完事了。”伊麗嗬嗬笑起來,“其實英式的最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