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夜色出奇地好,慘白慘白的月光把長安城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銀光。
顏白把時香插在案子的縫隙裏,羅藝平淡的看著顏白,雖是平坐,他的眼裏卻充滿了俯視和不屑。
“半截馬槊,隻身一人,你說我是佩服你膽大包天的好還是笑你不知所謂?”
顏白看著歡聚樓二樓五個全身披甲的威武甲士,他們站在一起,軍中常見的箭矢攻擊隊形,輕輕笑了笑:
“按理你是長輩,作為晚輩,你說什麼我都聽著,但晚輩有一句還是要說,其實我還是不忍心,因為我把時間放到了晚上,這樣的話會少死點人!”
看著侃侃而談的顏白,羅藝突然覺得他順眼了很多,在他看來這就是一隻爬到手掌的小螞蟻,看著慌忙找著出路其實也挺有意思,他的生死已經不由他,而是看自己心情好不好,心情好屈指一彈。
心情不好,伸指輕撚。
這種把一切握在手心的快感,讓他覺得十分地興奮。
李二坐在太極殿前的台階上,瞅著明晃晃的月亮,輕輕端起了一個小小的酒盅,一飲而盡,那又辣又嗆的味道讓他忍不住咬牙吱出了聲,可隨後自喉嚨而起又直達腹部的那一股暖流卻又讓他沉迷。
李承乾就站在李二的身後,顏白的事兒他聽說了,他跟所有人一樣不看好顏白,他心裏很遺憾,遺憾今後還能不能聽到顏白講那未完的故事,遺憾從今往後可能再也找不到一個敢叫他全名的同齡少年。
“乾兒這事兒你怎麼看?”
李承乾想了想:“從家國來說這是他們兩家之間的事情,分出勝負即可,從孩兒個人角度來說,這本身就不是公平的,顏白沒有錯,隻不過是做事的手段太過於激烈,他從不把心思放在暗處,而是把喜歡和不喜歡擺在台前。”
李二歎了口氣:“是這麼個理,但是事兒卻擺在了我的麵前,成了我的難題。”
李承乾想著父親的話,想了一會兒沒想明白,搖搖頭:“孩兒愚鈍!”
李二深吸一口氣:“我不喜歡燕王!”
李承乾一驚,站在他身後的小曹內侍瞬間就出了一身牛毛汗,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時候隻聽李二繼續說道:“我一度懷疑顏家人早都知道我不喜歡他,所以顏白會往宮裏送錢,所以不會貪財,所以會一心為民。
所以,我們都認為小子雖然做事怪異,但確實單純。
當我們所有人都認為這小子立誌要成為他先祖一樣的聖人時候,很有可能這小子在布局羅藝,我們為什麼都忽略了這些,因為這小子還是擺到台麵上,跟對所有人一樣。
唉……這謀略的本事怎麼讓我不由得想起老爺子呢? ”
李二歎了口氣:“可是我還是於心不忍,所以我讓剪刀去了,讓他吃點苦,讓燕王出口氣, 也保他一命!”
李承乾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聲道:“孩子總覺得燕王會吃虧!”
“哦?說說?”
李承乾搖搖頭:“孩兒說不出,隻是感覺!”
裴茹很聽話地坐在馬車上,時間已經過了很久了,歡聚樓的二樓還是跟先前一樣,沒有打起來,也沒有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