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年前,
那是個群星薈萃的年代——
仙界上有天下第一白子畫主掌長留,外有戰神鬥闌幹統領天兵,戒律司檀梵上仙執法嚴明,茅山、天山、玉濁峰等各派也多有英傑統領。
魔界老魔君練功走火,驟然隕落。左右護法並各路統帥為奪君位戰得不可開交,最後卻是以絕世美貌聞名六界的殺阡陌一舉殺出,鬥敗各方強者,奪了魔君尊位。
隨後,又在做了魔君不久後,悍然殺入妖界,砍了妖界那老邁貪花的老妖皇,統一了妖魔道。自號聖君。
………………
渺落初臨此世時,恰是殺阡陌號聖君後百年。
那一日,東海之濱紫霞千裏,青天白日,卻有星隕。正值人皇巡狩天下,路遇此景,為之大奇,尋異人(修仙者)前去探訪……
這一訪,便在星隕之地,尋到了一名女子。
看上去約莫有著十六七歲的年齡,絕色容顏,媚骨天成。言語之間卻多含稚氣,對九州俗事一問三不知,宛如白紙、天真無邪。
人皇視此女為天降珍寶,遂將其領至宮中,冊為天姬。又賜摘星樓為此女居所,錦衣珠寶更不休提……
——————————
自古以來,天人相衝,故人間帝王,承萬民之命,生殺予奪,卻壽命短暫。
十年後,人皇因年輕時候多有征戰,又縱情聲色不加保養,未及耳順已生華發,老態初露。
偏太子身為儲君但生性庸懦,又有成王,少有賢名,得臣工擁戴。奪嫡之爭,洶湧激烈。鼎盛王朝,風雨飄搖……
塞外天狼國,世居草原,民風苦寒驍勇。
內有異人,不修仙道,卻自號為巫……以祭祀之道立命。茹毛飲血,同妖魔邪靈定契。
………………
人皇紀,嘉興二十三年
邊關告急,天狼犯境,半年連奪中原十二城。九州之內,烽火連天。
太子掛帥親征,被天狼國主一箭射殺於雁門關外。嘉興帝聞訊哀慟嘔血,暈迷不醒。成王臨危稱帝,登基後所下第一封詔書便是以天子位率百官獻城乞降……
天狼國主欣然收下降表,卻在大軍進京城後即刻翻臉,屠城三日,築京觀以示戰功——血氣、煞氣、怨戾之氣盈貫蒼穹。仙界震動。
隻因皇宮氣運所鍾,有人道龍氣庇佑,壓製群仙。天規又素有條例,各大仙門不得幹涉凡世運轉……最終,還是長留掌門甘冒天下之大不韙,親自下山,往人間帝都走了一遭。
其時京城牌匾已落,新改了個名為天狼城。皇宮也成了天狼宮。一眾異族在內通宵宴飲,酒肉不絕。
………………
聽聞長留上仙到來,天狼國主遂派大巫親迎,又令歌舞伶人殿前獻藝,以悅仙家。
甘露殿裏,
鼓樂笙簫,琴瑟不絕。一位蒙紗少女踏著音律起舞翩翩,身姿曼妙。明眸顧盼,煙視媚行,動人心弦……
待到一曲將歇,舞者樂者紛紛四散,少女獨自上前,蓮步款款,走至白子畫身邊,舉壺為他斟了杯酒,“奴家參見上仙。”
“……上仙請用。”活潑清脆的嗓音,透著少年特有的青春氣。縱是含憂帶愁,也仿佛是潺潺流水蒸騰交織成了綿軟的雲。既高、又遠,輕飄飄的,愈顯柔媚……
自進京都便一直在白子畫手中震顫不止的靈劍橫霜,在少女接近時,顫動微止,安靜下來。長留上仙淡漠冰冷若九天月華的目光掠過女子婉媚天成的容顏,聲色不動。
倏爾,少女低呼一聲,手上酒壺墜落,白子畫一身紋繡精致的雪緞便被浸染了大片酒液。而隨那醇香烈酒一起落下的,還有那蒙紗少女……
少女嬌軀墜落,劃在空中,掀起一陣微風。
半掀麵紗下驚鴻一瞥的容顏,瓊鼻櫻唇,如花似玉……妖嬈清亮的鳳目睜的圓圓溜溜,像是林間溪畔將要飲水的幼鹿,天真純稚、靈動機警。
“大膽!”
宮殿上首,大刀金馬坐著龍椅,狼顧鷹視的中年男子,見狀不由出聲怒喝,“竟敢驚擾上仙尊駕,還不快把她給孤拖下去。”
四下甲衛聞令上前。
少女貝齒輕咬唇瓣,水靈靈的媚眼滿含期盼望著白子畫。那目光,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白子畫亦未辜負她的期盼,手臂一揚,便橫在了少女身前,道:“且慢。”
“怎麼?”天狼國主身旁,清臒老邁的痩高巫師道:“我聞長留弟子並不禁婚娶,唯獨掌門須守戒律,斷七情絕六欲……”
“尊上數百年來克己複禮,堪稱仙界楷模,如今這是、、、也忍不住動了凡心麼?”語氣幾多嘲諷。
天狼國主聞言亦笑:“天姬美貌,禍國殃民,長留上仙畢竟還沒真個成了合道的天神,會被她誘倒,也不足為奇。”
天姬美貌,禍國殃民……
少女潔白優美,天鵝似的玉頸低垂,似是無法承擔這一個國家傾頹的重量。
“家國興亡自有時,吳人何苦怨西施。西施若解傾吳國,越國亡來又是誰。”白子畫道:“朝廷無道,國破山河碎……百姓流亡苦,何須怨紅顏?”
“上仙……”渺落明眸微動,繾綣含情的美目往上一抬,便似乎要看進人心,看一看,白子畫是否心口如一。
然後,她就看見了一片空白的蒼茫。
渺落一怔,下意識的想起來了某些不堪回想的往事。但哪怕是那個人,他心底深處,也有一片佛鈴花海,最後,那花海深處,還藏了一隻機靈可愛的紅狐。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的心幹淨空白到什麼都沒有呢?無欲無求,也沒有真正什麼在意,不可割舍的存在,這樣的人生……真是個生靈能有?
哪怕是她——
她倒也是,真想不來什麼東西可以入心啊?從前被人封印時不想被關著,就想要自由;被人淨化時不想被宰割,就想要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