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訊渺落,讓她帶你走。”鬥闌幹毫不猶豫道。
——是的,和蠻荒中大部分囚犯不同。瀾風不是某年某月誤被仙界中人擒獲,以至被仙律判處,生受流放蠻荒之刑的。
——她是三百多年前,被妖尊渺落送來此地的。
雖然殺阡陌一直覺得,瀾風之所以會被渺落送來蠻荒這等人性淪喪的險惡之處, 是因瀾風好死不死正巧趕上渺落心情最差時誤戳了她痛處。才教渺落惱羞成怒的將她流放……
而在春秋不敗、曠野天、般若花等人眼裏,這事情就是當年初封妖尊的渺落,存心拿修為不足的藍羽灰做了她尊位下的威訓石。
但作為親身經曆者,瀾風和鬥闌幹心裏卻都清楚,渺落送瀾風來蠻荒的理由簡單而純粹:她隻是想要成全有情人而已。
………………
………………
話說到【三百五十七年前】
那是渺落最難過的一段時間——哪怕是她剛從東華手下險死還生越界來此的時候,也隻是傷重落魄。心裏非但不覺得難過,反而有著終於自由的大歡喜。
但那時候,她即便傷勢恢複了,人還在異界道行大進、獲益匪淺,卻是真的難過。
難過的甚至差點死掉——嗯,如果不是她先天真靈不滅,除非眾生心念滅絕,否則壓根死不掉的話,估計那都不是差點了。
該說沒點疼痛的青春就不完整麼?
“百年相伴,在他心裏竟還是抵不過那些半真半假的所謂證據……可見他根本從未信我……”
七殺殿,靈幽閣
雪膚花顏的絕色佳人目色淒迷,“他不信我、不愛我、不在意我……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不愛她卻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說要娶她;為什麼不愛她卻待她溫柔關懷百多年如一日;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她在動心動情,忍不住設想永世相守後,才驀然驚覺過往種種都是鏡花水月的美好……
“是我不夠美?還是我對他不夠好?我給他的、難道還不多麼?”
纖纖十指刺破掌心,有一滴一滴、鮮紅的血液溢出,卻未染紅她手中鴨青色的緞帶。而是在流出的瞬間,就被那造型簡潔古雅的緞帶吸收了去……
渺落瓷白勝雪的嬌膚不由愈發白皙清透了,宛如光下透明的琉璃。
看得當時失戀不久,但還沒有重傷沉睡的琉夏很是心酸,“落姐姐,你別這樣……你……我,我可以代你向尊上解釋的。”
“那有什麼好解釋?”渺落勉強扯了扯唇角,往昔顧盼生輝的眼眸神采全無,沉寂冷清,宛如落葉深埋的枯井。
他道她心腸狠毒……
嗬——人之初,性本善。唯有她一介妖魔,劣性難改、不堪造就是麼?
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要帶她回長留?
琉夏道:“尊上心裏有姐姐的,隻是一點誤會而已,姐姐和他說開就好。”
不像她。
竹染懷疑她的清白,不信她的真心,甚至連一點求證之意都沒有,便擅自設計她滑胎流產,置她於死局。
樁樁件件,根本已經沒了解釋挽回的必要。
可白子畫待渺落不同。
渺落身在其中看不明白,琉夏卻知:哪怕渺落勾結妖魔證據確鑿,還不置可否的半自願頂了竹染所犯一切罪責。白子畫都從沒想過要她性命。誅仙台前一場公審,言語之間,亦是期望渺落可以陳明隱情、自證清白。
渺落對此隻不屑道,“本尊生來就是禍世妖魔,無甚好說。”那些年裏費盡心血,控製本能,不去幹涉天理人情,也隻是為了一時貪戀,不是真想換了魔道去做什麼濟世神靈!
是的,隻是一時貪戀而已。
仔細想想看,白子畫又有什麼好?容貌風姿不過和墨冰仙、笙簫默之輩不分上下,比殺阡陌驚世美貌弗如遠甚。
他不要她了……
正好她也不想再為他多費心神。
“咳、咳咳、咳……”五髒六腑猶如刀絞火焚,周身骨骼無不疼痛難忍。到底,一具化身,強納妖族氣運,抗衡天威,還是太過勉強了。
琉夏已經被送回殺阡陌身邊,她在這世上已無未了之願。或許,她不需要再苦苦維係這具身體存於此世……但渺落不想散去這化身。
因為本尊在原生世界也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什麼都沒有……從小生活的妙義慧明境本質上是囚牢,所有權還歸東華。她在那裏隻是個被鎮壓的囚徒。更別提現在妙義慧明境還早被她毀了。
而今鎮壓她的混沌石、昆侖墟,所有權歸墨淵上神。
碧海蒼靈也沒有誰歡迎她。四海八荒、十億凡塵,都沒有誰喜歡她。
“落姐姐……”琉夏看著她,不複明媚的杏眸蘊著濕意,黃鸝般的嗓音裏也透著哽咽的哭腔。憂慮擔心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