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原陽平起得很早。
依然昏暗的窗口讓陽平感到一陣又一陣的不適應——在這之前,每當他醒來的時候基本已是日上三竿,房內被早春的陽光照得透亮,而如此的昏暗,卻委實不多見。
“真是不習慣住在別人家裏。”
春原為著自己之前的懶惰與墮落尋找著借口,絲毫不負責任的將過錯全部推給了這棟老宅。順手抄起枕邊的手機,多少有些暴力的壓下了開機鍵。伴隨著係統默認的開機鈴聲,緩緩發亮的手機的屏幕上顯示著6:11,AM的字樣。
“真夠早的。”
自從轉學之後,自己就從未在沒有做噩夢的情況下醒來的這麼早過。
難道是因為我已經忘卻了自己做的夢了?
依然還有點迷糊的春原的大腦胡思亂想著,如此的早起居然沒有伴隨著噩夢委實讓他感到不怎麼習慣。
已經很久沒有做噩夢了。
沒有哭泣聲,沒有喘氣聲,嗅不到醫院中的藥棉味道;也沒有高速路上因為堵車而此起彼伏令人煩躁的鳴笛聲,沒有有誰撞開高速路出口的鐵門的聲音;更沒有從耳邊回旋升起的鋼琴聲。
“真不習慣……”
毫無睡意的陽平打著哈欠,無精打采的穿上了衣服,準備去進行一下簡單的洗漱,讓自己昏沉的大腦變得靈光起來。
鋼琴聲。
巴赫,康塔塔,《醒來吧,聲音在召喚》
“不……不是這首……”
陽平下意識的脫口而出——隨後他反應過來,此刻的自己並非處於噩夢之中,曲子的不同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直樹哥嗎……”
春原探出頭來,望著琴室的窗戶中的燈光,自言自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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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古典樂,坦白說春原陽平並沒有多大的興致,雖然其中很多曲子他甚是喜歡,但是相比起來他更喜歡在足球場上飛奔的感覺,或者享受搖滾的熱情——不過無論如何,從小就在直樹的身邊耳渲目染,自己也學過兩年的鋼琴,這些曲子還是聽得出來出自那些人的手筆。
即便自己對古典樂毫無興致,也沒有學過鋼琴的話,那麼隻有兩首永遠也不會聽錯。其中之一就是這首,被直樹翻來覆去的,幾乎不會厭倦的彈奏的曲子。
春原迎著蒙蒙亮的天色,躡手躡腳的摸到了琴室的跟前——與其說是琴室,不過隻是一間經過了隔音處理的沒人使用的臥室罷了——門沒有關,否則自己也不會聽到如此明顯的琴聲,再加上曲名,陽平甚至懷疑直樹是故意用這種方式叫醒自己。
似乎是察覺到了站在門口的春原,直樹的目光在門口掃了一下,微笑了一下,停下了彈奏。
“不……我不礙事的……”陽平擺了擺手,因為自己的打擾而道歉道。
“沒事,倒是我,忘了關門,好想把你吵醒了。”直樹微笑著表示自己不介意——然而直樹眼中的歉意卻是顯而易見。
說謊。
無論再怎樣用“善良的謊言”來粉飾,謊言終究是謊言,不會因為究竟是出於善意還是處於惡意化作真實。
“沒關係……”沉默了許久,陽平說道,“你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