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大雨中,張三的思緒逐漸飄遠,他想到了在老家養的那些家雞。
那是一個殘陽如血的黃昏。
張三和家裏一個養了很久的老母雞坐在院子裏,看著院子門外的夕陽,這是世間陷入黑暗之前最後的光芒。
有個問題張三一直想不明白,解鈴還須係鈴人,於是他問了老母雞:“我奶奶從雞窩拿走你的雞蛋,你為什麼無動於衷?”
當你沉默得太久了,開口說話,便是一種原罪,如果世界上的人都在昏睡著,而清醒也是一種原罪。
老母雞的回答讓張三一直銘記著。
張三和老母雞都沉默著看著落日。
一抹又一抹㶷麗的光線,把晚霞和大地都映照成血紅色,仿佛在訴說著什麼。
光明是應該給人帶來溫暖的感覺才對,但是這個光明跟陰冷的晚風夾雜在一起,讓人感到有點涼颼颼的。
老母雞告訴張三,它下了這麼久的雞蛋,卻從未有一個雞蛋是屬於它的。
張三心中難免有了愧疚,便認真的對老母雞說,今天晚上他回去跟奶奶求情,不會再去拿老母雞的雞蛋了。
老母雞來到他家裏後,畢竟為家裏下了那麼久的雞蛋,給家裏實現了雞蛋自由。
張三覺得應該要給它一個自由、幸福、安逸、跟童年一樣無憂無慮的晚年。
老母雞隻是淡然的笑了笑,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就為這個事情做過許多鬥爭,按照雞齡來算,那時候我才十八歲。”
“你奶奶第一次來取走我的雞蛋,我全力抵抗,拚盡全力去抵抗。”
張三想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然後呢?”
“然後?”這次老母雞的笑容裏帶著自嘲和無奈:“我就被你奶奶一腳,踢到雞圈那潮濕的角落裏了。”
“久而久之,我也就習慣了,慢慢的不再去反抗,開始學會接受現實。”
“雞圈裏的其他雞告訴我,你吃雞圈主人給的食物,住雞圈主人搭的窩,而你下的雞蛋,當然要去報答雞圈的主人。”
“我也明白了,所有抗爭都是徒勞的。”
張三語氣帶有不解,問老母雞:“你為什麼不少下點雞蛋,這樣既能減少骨肉分離的痛苦,也不會讓自己的身心疲憊。”
老母雞的回答讓張三的心裏一驚:“你來猜猜看,你最喜歡吃的那些黃燜雞,它們是從哪裏來的呢?”
遠處的地平線上,夕陽已經消失不見,世界上最後一絲餘輝消失。
接下來就是漫長黑夜,黑夜是各種妖魔鬼怪的主場,無比難熬。
一人一雞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因為張三覺得自己實在是太過年輕,在這個老母雞麵前開口,屬實是班門弄斧。
老母雞仿佛很清楚他的內心在想什麼。
它的眼神裏,有太多心照不宣的意味。
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懂。
隻是不願意開口說出來而已。
這時候張三的奶奶從外麵回來了,示意他把院子裏的雞都給趕回雞圈裏。
他正準備起身,老母雞的眼神突然變得清晰而鋒利,轉頭看向張三,但語氣還是和剛才一樣平靜,給人一種古井無波的感覺:“我不用你來趕我,我自己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