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禹不是好人?(1 / 3)

三人剛才找過一遍,沒有發現半個人影,現在正在烤火,乍聞這一聲,均大吃一驚。李季回過頭來,隻見來人已推門而入,頭戴鬥笠,一身蓑衣,看不清麵目,聽他聲音,中氣十足,辯不清年紀,忙站了起來,歉聲道:“先生勿怪,我兄妹三人路過此地,適逢大雨,倉促之間,有所得罪,還請海涵,等到明日天明,自當拾些柴火還與先生。”

司馬如燕與劉濤二人見狀,也連忙站了起來,軟聲致歉,這時來人已脫了蓑衣,將鬥笠掛於牆上,臉色稍霽,歎道:“我家中已遭國人洗劫數次,我原來以為,這次又是他們所為,因此才口無遮攔,卻不曾想三位也是孔聖門下,請勿多心,我並無他意。”

國人,這個獨一無二的稱呼是石勒發明的,石勒是羯族人。這些羯人,本是匈奴的一支,地位卑微,多高鼻白膚,信拜火教,自漢武帝北擊匈奴之後,便遷入山西,受漢文化熏陶,數百年下來,實已漢化,以中原人自居,這個胡字,乃是他的忌諱,他立國之後,規定任何人均不得稱胡字,否則斬立決,是以才有國人一說。

李季借著火光,這才看清,來人大約五十來歲,兩顰發白,國字臉,雙目炯炯有神,一臉正氣,身上穿著一件麻布袍,單薄得很,下擺也已濕透,連忙讓開,說道:“外麵風大,先生快點過來烤烤火。”

老丈擺了擺手,說道:“我看幾位行色,似乎並未用過晚飯,既然來到我家,也算有緣,自當招待一番。我去取些食物,你們先聊。”說完,徑直朝裏屋去了。

其實裏屋三人也曾找過,並沒有發現什麼能吃的,不過,聽他口氣,不似作假,在戰亂當中,為保存一點食物而費煞苦心,世道之艱難,由此可見一斑,李季坐了下來,這才有空打量自己這兩位共過患難的朋友。

劉濤是一魁梧大漢,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一臉的絡腮胡子,雙手布滿厚繭,一看便知是個練家子,雖然不知使什麼兵器,料想應該不差,盡管現在看起來有點消瘦,不過隻要體整幾日,便能龍精虎猛。司馬如燕則不同,她皮膚白晰,雙手嬌嫩,一看就知是個沒做過什麼事的大小姐,瓜子臉,丹鳳眼,嘴唇小巧,黛眉輕皺,隻是臉色還有點蒼白,猶如那西子捧心,一頭秀發,現在已被她束於腦後,正是那未嫁的西施,落難的昭君,若於太平盛世,雖不敢說母儀天下,亦可嫁個大好人家,可惜時逢亂世,卻是個實實在在的禍水,李季曆來以為才女不美,美女不才,此時見了,又想起了那柔軟的嘴唇,一時之間,倒也有點心猿意司馬起來。

司馬如燕似乎感受到了李季那灼人的目光,腦中卻浮現出那江岸邊的畫麵,一時大羞,臉色微紅,不敢直視,低下頭去,就著火烤起衣服來。這時,老丈從裏屋出來,手裏拿著三個青蒿餅,遞與三人,慚愧道:“哎,寒舍簡陋,實在是無以招待,這裏有幾個薄餅,聊勝與無,三位權且應付一下。”

老丈顯然也不富裕,眼前三張薄餅,隻怕也是他自己的口糧,三人一把接過,狼吞虎咽吃完,李季擦了擦手,問道:“還未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免貴姓樊,單名一個坦字。”老丈淡然說道。

幾人交談一番,李季這才知道,這老丈樊坦,原是石勒帳下章武內史(章武,古地名,西漢時置。治所在今河北省黃驊西南,晉仍以內史為地方行政長官),現已年老,閑賦在家,但換到後世,好歹也是一個曾經的正廳級的幹部,可李季見他家裏空空如也,連仆人也不曾有一個,實在不像是個大官,足見他為官之清廉。

三人在老丈家呆了數日,可那雨始終不停,反而越下越大,不可收拾。這一日,幾人正聊得起勁,隻聽見一聲巨響,如天崩地裂。那聲音不是雷聲,卻比雷聲更響,不是地裂,卻感覺地在顫抖,四人臉色大變,均不知發生何事。樊坦急忙站了起來,去取蓑衣鬥笠,李季一把拉住,勸道:“樊老先生,現在天黑路滑,看不清白,不如等明日天晴再去不遲。”

樊坦一跺腳,斥道:“汝等休要誤我!食君之祿,自當為君分憂,如此大的聲響,絕非等閑可比,隻怕是那漳水決堤,如今漳水邊上猶有數十萬的民夫,若是出了大事,誰人可承責任?”

當時北地蒼涼,赤地千裏,單單從李季等三人境遇看來,強征民女,奪人妻女,石虎實在是個殘暴不仁的昏君,李季卻想不到他的手下,也有如此忠義之人,麵有愧色,慚愧道:“老先生如果執意要去,我等雖不才,若是萬一有事,也可護衛一二。”

“我觀你三人,神色不豫,隻怕是從鄴城逃難而來,若是遇到國人,又豈有幸理,我去去就回,你們不必擔心。”樊坦不容分說,穿好蓑衣便走,走到門口,又回頭說道;“若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你們可投遼東,慕容家禮賢下士,我觀你二人,似乎有點本事,若去投效,當可重用。”說完,樊坦便大步而去,片刻之間,便已消失在雨幕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