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內沉寂許久,終於響起葉雲苓抽抽搭搭的啜泣聲。
楚寧音也沒有料到,奉賢帝會發這樣大的火。
她承認今日有賭的成分在,她在賭皇帝更愛惜自己的臉麵,還是葉雲苓。
“既然你說他偷盜財物,那便以宮中偷盜罪論處,斷其拇指,杖三十。”皇帝麵無表情,甚至不願提及葉景安三個字。
春凳上的少年握緊拳頭,閉著眼。
聽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心中寒風呼嘯,隻覺得骨頭縫裏都是冷的。
怎麼會這樣?楚寧音心中方寸大亂,她還以為能趁此機會讓葉景安重回眾人麵前的。可不曾想皇帝竟然這般無情,連問都不問,直接就定了罪!
她瞥了一眼春凳上快昏死過去的葉景安,大呼不妙。
這樣的懲罰,葉景安簡直是純純大冤種。
他不黑化,都對不起親爹這一通折騰。
“姨父恕罪!寧音有話要說,還請姨父聽寧音一言!”楚寧音顧不得許多,撲通跪在地上。
膝蓋碰到地板,發出一聲脆響,皇帝略皺了皺眉。
“哎~有什麼話你便起來說吧。”
楚寧音乖覺的站了起來,又福了福身子。
“姨父,他一直養在冷宮,過著連下人都不如的日子。那日寧音貪玩,見他瘦弱,便將人帶出了冷宮,為的是隨時打罵取樂。”楚寧音沒說瞎話,原主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才帶葉景安出冷宮的。
殊不知暴君出了冷宮,又落入魔爪。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愕然,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楚寧音。
“隻是後來寧音發現,外麵人見我欺負他,為著討好我,便更賣力的欺負他。公子小姐,奴婢下人,每個人都能踩他一腳。”說到這裏,楚寧音略哽咽了一下。
“我命好,生來有姨父姨母寵愛,哪裏受過這樣的屈辱?我能欺負他,別人憑什麼欺負?這分明是在打我的臉,所以那些人越欺負他,我便越護著他!”少女揚了揚倔強的小臉,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奉賢帝瞧她這小女兒嬌俏模樣,心裏忍不住發笑,麵上卻十分平淡。
“可後來,我變了心思...”楚寧音低下頭,似是有心事。
“哦?怎麼變了心思呢?”她這話倒引起了奉賢帝的好奇,皇帝甚至欠了欠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一副欲探究竟的模樣。
“...還是不說了吧,有些不好意思。”一向蠻橫不講理的楚寧音會不好意思,皇帝的好奇心更重了些。“不過要是姨父非要聽的話,我也不能抗旨。”
少女狡黠一笑,奉賢帝心裏軟成一團。可他又起了捉弄的心思,就繼續靜靜坐著不出聲。
楚寧音:該配合我演出的你演視而不見...
眼看著楚寧音要生氣,奉賢帝清了清嗓子肅聲道“朕要你說,不得抗旨。”
“遵旨遵旨,皇命大於天,寧音這就說!”楚寧音笑得十分狗腿,皇帝心中那點兒不悅煙消雲散,隻覺得看著她就高興。
“後來我想,身邊的人個個都順著我的心思,從沒有敢說不字的。要是有一日,我做出什麼混賬事,那些人是不是不論對錯都會順從我?萬一,我做的事,會傷害到姨父和姨母呢?”
皇帝眉頭一緊,周身氣息驟然變得冰冷。
“故去之者,從之;從之者,乘之。我不願再如從前一般,不分善惡,隻隨心性。這不止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姨父姨母。若有心人利用我張狂跋扈的性子,暗中做些什麼,那我萬死難辭其咎。”